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祁锦禹连忙撑着重伤的躯体爬起身大喊道:“青柔,够了!他已经死了!”
听到他的声音,孙青柔这才从狂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锦禹……”她转身看着他,喉中溢出哽咽:“差一点……差一点就……”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没事了……”他揽过她,一边轻声安抚,一边用袖口为她擦拭眼泪,可他却发现自己袖口上满是鲜血,倒把她原本洁净的脸孔弄得满是血污。
“锦禹,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最初的愤怒与惊恐过去,孙青柔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此刻正在流血。
“没关系,不碍事。”口中虽这样说,但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却还是令他忍不住颤抖了语声。
“锦禹,怎么办,你伤得好重!”望着从他胸口不断汩汩渗出的鲜血,孙青柔惊慌地用手死死捂在伤口处,可显然,这种做法只是杯水车薪,没有丝毫用处。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危险的因子正在朝着二人接近,孙青柔当机立断,撑着祁锦禹起身,牵过一匹马:“锦禹,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安全了。”
多年来身在名门大家所练就的修养,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她不断在他耳边提醒,支撑着他随时会被湮没消散的意志。
带着一个受伤的人,他们根本跑不了多远,加上对这一带地形并不熟悉,孙青柔骑马绕了一大圈,却始终找不到回镇子的路。
眼看祁锦禹的伤势越来越重,心中维持的最后一点冷静,也快要被消磨殆尽了。
被强盗再次抓到的后果是什么,她非常清楚,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必须带着祁锦禹离开这里。
从昨日的那场对话中,她已经得知这些盗匪将他二人掳来的真实目的,不管祁锦禹从前做过什么,杀过多少人,对她而言,此时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才是她记忆中的祁锦禹。
是的,她自私,她伪善,她无法用正常的心态,去理解他人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不管他们失去过什么,经历过什么,那些疼痛与绝望,毕竟与自己无关,她只知道,这个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罪孽的男子,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支柱,她唯一在乎的人。
只有十八年的人生,她经历的实在太少,与那个人人爱戴敬仰的女子比起来,她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傻瓜,可她并不想只为了丰富人生阅历,拥有足以与那个女子相媲美的能力而甘愿牺牲自己在乎的人,如果可以,她宁可一辈子做个傻瓜,做个男人眼中见识肤浅的蠢女人,也不愿让自己所爱的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有的只是这点小小的愿望而已,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祁锦禹平安带回镇子。
地形的复杂,一方面给她造成了困扰,但另一方面,也为她躲避强盗的追击起到了掩护作用。
在一段没命的奔逃后,她终于看到了一座村庄。
“锦禹,你看,我们有救了!”身后的男人已经昏迷过去,但她还是忍不住把这喜悦心情与他一同分享。
可事实上,她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展开,就被眼前所看到的荒凉景象惊呆了。
原来这根本就是个早被洗劫一空的废弃村庄,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荒无人烟。
绝望开始在心底蔓延,她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迷茫过,一时间像失去了灵魂般呆呆望着眼前的景象。
突然,她猛地惊醒过来!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这一路走来,身后的男子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他的气息,她颤抖着回身,将他冰冷的身体抱住,一点点移动自己的头部,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他的心口。
当微弱的心跳声传入耳中时,她几乎不顾形象地哭了出来,却在刹那止住了哭声,改为隐忍的啜泣。
残酷的现实不会给她表现软弱的机会,祁锦禹的生命力在不停流逝,那些盗匪也不知何时就会追来,她咬咬牙,将他从马背上背下,随便找了件废弃的房屋,将他扶了进去。
李惠娥说的不错,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什么都不会做,连简单的急救也不知该从何下手。但幸好,她还算有常识,知道再这么任由鲜血流淌下去,祁锦禹必死无疑,这荒郊野地的,没有药物也没有纱布,她只好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撕成大小长短不一的布条,笨拙地接在一起,勉强充当裹布包扎伤口。
“锦禹,我不会让你死的。”做完这一切后,她轻轻靠在他裹满了布条的胸口上,微微喘着气,似乎很是疲惫,但眼中却闪着坚决无畏的幽光:“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黄昏微弱的日光从破败的窗口投入,一片黯淡的色泽,就如同她身边这个男子的生命力。
她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总觉得时间过得是那样慢。
慢点也好,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
在看到他险些濒死的刹那,心底那无止无尽的恐惧与绝望,终于让她认识到一件事情——她不能失去他。
不管这份心意从何而来,也不管这份心意会不会成为他的负担,又是否会被他所接受,她能想到,只有捡起地上的刀,狠狠朝那个对他造成生命威胁的男人砍去。
那双握刀的手,是一双连菜刀都抓不稳,连鸡都不敢宰杀的手。
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