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神色晦暗,望着朝堂之下争相纷论,所有的声音交杂在一处,不由的,目色中透着冷冽,仿若一头沉睡的雄狮,静静看着底下的猎物互相争斗。
周幕迟半字未言,这朝堂上虽然有林将一系的旧臣,但封赏岭南之地着实有些过了,此时不过与太子一系辩了两句,亦不敢托大,毕竟五皇子自己并未言表,他们不过是长长气势罢了。
周帝的声音仍是平稳无异,略略提高了些,说道:“诸位爱卿,漠北一战,弩族最善战的帖木败退,如今也只敢远远望着大周。这份战功,是五皇子自己挣下的,难道诸位爱卿对寡人的决定有何异议?”
左相神色一窒,又抬头看了太子一眼,立时饱含一双热泪痛声道:“陛下,非是微臣有异议,我大周已五年推行丁田税制,这些年来百姓家中不按人头赋税,虽有盈余,可国库的存粮却是比往年少了三层。如今又遭了旱灾一事,实因国库空虚,再这般分出富庶税地,只怕两三内国库都是个空壳啊。”是个傻子都知道,要是五皇子得了岭南的封地,那真是养虎为患,最是富庶之地,到了那里可真的是占南为王啊。
另一旁的工部尚书专司营造囤田水利一事,此时却是冷笑一声,微微伏下身子,拜首道:“陛下,按大周律法,封地每年所得有十分之四税粮需上缴国库,换算成白银也可。若是按今明两年来算,只需两个丰年便能补足去岁的空缺。左相大人,您并非谙熟农事,却不知只有百姓家中多些余粮,日子才过得好,这样地里的收成更是能增上两分。况且五皇子乃民间龙子。年纪轻轻,不仅战术上了得,于农事也颇为熟稔。大家可曾记得去年旱灾之时,五皇子自掏十万石粮草奔赴漠北,试问诸位,历来旱灾之年,谁又做过如此之举?臣相信,若是岭南诸城交于五皇子,绝非是坏事。”
周行烈尽力稳住自己起伏的胸口,双眸暗暗射出一股狠厉。紧紧盯了一眼工部尚书,略一想这尚书的来历便明了,原来是与杭城楚家有些联系的。曾经奉上打稻机一物,颇得父皇心意,这两年内居然已经做到了尚书一职,哼,也是个碍眼的。
周幕迟听着每一句话。就如同一场不见兵刃的战场,双方的争辩如同刀子一般互捅,只看谁捅得更加狠厉,败下阵来的往往就是那个输家,再难以爬起来。
周幕迟垂下眼,眸中止不住的倦怠。待听得周帝询问太子之时,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父皇,儿臣觉得。五弟尚在年幼,如二弟三弟他们也并未封地,若是越过兄长,怕是有所不妥。”太子周行烈顿了顿,又道。“如今漠北正值入冬,弩族败退这一战。势必卷土重来。大周几百年从未能彻底根除弩国,若是现下将岭南海城诸地封于五弟,那么漠北他便分身乏术。父皇真心想要将岭南封于他,不若将林家将营的兵权交于儿臣,儿臣有七成信心杀他弩国再不敢逾越边境。”
周帝深深看了一眼太子,见周幕迟未曾说一个字,沉声道:“幕迟,你觉得如何?”
周幕迟一身戎气,再不复当初那个温缓的少年,褪去了青涩,声音也转而变沉,定定说道:“听得父皇有意将南地赐于儿臣,儿臣惶恐,心知父皇是想借此机会补偿儿臣这些年只身在外。只是岭南之地,确实是大周粮仓之一,儿臣不敢有所奢望,哪怕就是封赏其他土地,亦非承受得起。况且漠北还未大定,此次归来,儿臣正欲向父王禀报一事,想从根本上解决两国常年征战一事,为此还想再赴漠北,望父皇收回成命。”
“哦?”周帝动了一下双眸,疑道,“那么依你之见,大周与弩国,还有什么缓解的余地?”
周幕迟一俯首,站定道:“江山社稷,莫非吃饱穿暖。尤其是漠北诸地,一年有大半时间都颇为寒冷,米粟更是难以种植。先前两国亦有通姻换物一策,只是后来又因弩国不满我大周比起他们用汗血宝马来交换,确又不值。一来二去,起了争执,这才逐渐弄僵了局面。儿臣觉得,如今唯有从粮作一事上解决弩国的饥患内忧,才能重新修和,边境才会重新变回和美安乐之所。”
“修和?”太子忽的大声说道,“莫非五弟有意求和于漠北?这在大周之内从无此例。那些蛮子并非礼仪之邦,最易出尔反尔。五弟啊,你可别被他人给糊弄过去,谁知道弩国一旦解决了温饱之难,不会将弩箭对准了我大周富庶之国。”
周幕迟凝视了一眼太子,复又将目光投向周帝,面色如水,眼中有着看不出的一丝火光,“父皇,一将功成,万骨枯销。儿臣渴求能得和平之议,恳求父皇赐予儿臣漠北千顷荒地,以作开荒之用。如若能成功,从此之后不仅能保北地衣食无忧,亦能化解这劳民伤财的百年纷战。想来弩族也晓得这个道理,如果他们有所再犯,我们大可给予狠狠一击,而不必像如今这般你追我往,消耗无尽兵卒与饷银。”
“荒地?你指的,便是漠岭那处地方?”周帝仅仅一瞬间便道了出来,“幕迟,你可知道,工部亦是派出能工巧匠多年,那片地方从未能开荒出来,最后折损了诸多才败兴而归。你……真有把握?”
周行烈疑惑的眼神也对准了周幕迟,面对这四周试探的神色,他也不惧,沉声道:“儿臣有六成的信心,纵使不能如良田一般富庶有余,至少能让北地解决了温饱之难。只是需要两年之久,如若儿臣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