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觉得一巴掌还不够解气,大夫人看到刘姨娘只低头面露委屈,又死扛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那副死样子,心里的怒火更胜,一把抓起头发上的银钗狠狠地戳在她的手背上,嘴里还不停地咒骂:“下贱狐媚样,在我面前还敢眉来眼去,大老爷要是真疼你,又怎么会放你在我这拿捏,你就别做白日梦了!若是成日有不安分的心思,看我不怎么发卖了你!”
那尖锐的利器直刺入刘姨娘粗粝的手背,很快凝结成一颗颗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地,她疼得倒抽冷气,却连一点怨愤的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嘴唇,狠狠地强迫自己要把泪水逼退回去,不可掉下来一滴,否则下场会更惨。
可是如此忍气吞声的做法显然还是无法取悦大夫人,曹氏今日从起床就不顺,听了大老爷那番责骂,想到他夜里又不知道在哪个狐狸精那夜宿,她心中喷发出了一座火焰山来。
刘姨娘越是伏低做小,大夫人越觉得没有成就感,眼看着她要跪在地上求饶,她猛地抓起茶杯扔在地上,指向地面:“跪在上面。”
刘姨娘不敢有半分迟疑,好在她也跪出经验来了,在膝盖上绑了两个厚厚的棉絮,就是跪瓷片也只会是稍稍破皮罢了,可是手上的伤是无法避免地要留下疤痕了,她是柔弱但并不傻,只想着忍一忍,大夫人的心气过了就好。
福妈妈一进来就看到大夫人正在发火,连忙上前给她抚背顺气,“夫人莫要伤了身子。”
“不用来点狠的这些贱人就忘了我的手段!”大夫人哼了一声,“查到老爷昨晚上去哪里了没有?”
福妈妈凑到她耳边叽叽咕咕了一阵,大夫人更是怒不可支地张大了嘴,她显然是气得狠了,竟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夫人……”福妈妈有些担忧地顿了顿。
“好,好的很啊。”大夫人似笑非笑地坐下,垂下眼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但看到跪着的刘姨娘,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怒火冲天道:“以后馨兰苑里所有下人的衣裳都你去洗,滚!”
这一下大夫人用了浑身的力气,刘姨娘摔倒在地,但又很快站起来,连忙称:“是,是是……”
福妈妈惯会看大夫人脸色,也不用她吩咐,直接拉着刘姨娘出去,交代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春桃带她去了浣洗房,她看着刘姨娘后背佝偻,浑身带伤,走路直打晃像是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不由地也为大夫人阴狠的手段感到胆颤心寒,她无奈地摇摇头,再一回到屋子里,却又换上另一副嘴脸。
“夫人,您何必和那个下贱坯子置气,这些年您的气性也该消了,若实在难消心头火,不如……”
福妈妈对上大夫人的眼,做了个“杀”的手势。
“杀个人太容易,当初若不是大老爷太过分宠五姨娘,我也不找那晦气,至于刘姨娘……”大夫人哼了两声,“她已经不成气候了,放在身边用来当出气筒还挺顺手的。”
福妈妈拿起梳妆台前的篦子,把大夫人散落的头发盘起,“可是老爷新找的娘子……”
“不过是贱婢罢了,就先晾着她,老爷不提我也不急,就是进了门也不能立即成为姨娘。”说到这个,大夫人的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无奈,看着铜镜中的容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妈妈,我是不是老了?”
“夫人,您青春永驻着呢。”
“妈妈就别哄我开心了,几个女儿眼瞅着都要嫁人,府里还这么多姨娘,老爷也快四十的人了,还不是在外fēng_liú快活!”
对大老爷搞了个外室的事,福妈妈也无从劝解,正觉得尴尬之际,春元站在门帘外说话:“夫人,老夫人请了各房姨娘和小姐去了永和堂。”
大夫人听了把手上的发簪扔到桌上,“瞧瞧,没一件顺心的事。”
※※※
踏进永和堂院子,李朝朝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她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每日只围着大夫人打转,无论是小姑奶奶还是这位久伺佛前的老夫人,都不曾与之来往。
记忆中老夫人慈眉善目,待人也和蔼,虽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却不曾害过人。
门口的丫鬟打开帘子,跟来的冬月站在外面,李朝朝跨过门槛,就见屋里除了二姨娘,三姨娘,秀娘,四姑娘,还有小姑奶奶,连着许久未露面的锦娘也在。
所有人随着李朝朝进来而看过来,唯有锦娘是低着头在喝茶,李朝朝淡笑着上前,乖巧道:“许久未给祖母来请安了,祖母可安好?”
然后又转向一旁依次行礼,“姑姑,二姐,三姐,四姐。”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穿着藕丝琵琶衿上裳,斜靠在檀木软榻之上,除了屋子里惯用的檀香外,她手里还抱了一白铜手炉,里面熏着凝眉香,有安神之效。
李朝朝垂下眸,看来老夫人睡眠不太好。
不等老夫人开口说话,那边秀娘先发了难,“也不嫌害臊,你以前就没想过来请安,这时候学什么猪鼻子插葱装象。”
李朝朝觉得秀娘现在就如同一条疯狗似的,见到自己就开始咬,实在是蹬鼻子上脸,幼稚的紧,然而在老人家面前,她也不愿咄咄逼人,和一条疯狗计较,简直是掉身价,更何况对掐的时候可不是看谁的嗓门高,说粗话多而得胜的。
她只是淡淡一笑,“还请祖母看在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谅了朝朝,以后我定会常常来陪您吃斋念佛,求家宅平安,祖母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