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琢待顾尘和东方婉落座之后,这才在末座上坐了下来,在丫鬟端过来的小盆里净了手,又等两位长辈开动之后,这才拿起牙箸,吃起饭来。
东方婉坚信,平常最不起眼的举动,最能表露出一个人的日常修养和习惯。而吃饭和梳妆打扮,便是其二。
坐在对面的叶琢明知道她来,并没有盛装打扮、浓装艳抹。仍是素面朝天,身上穿了一身八成新的式样简单的浅绿色绸缎长裙,头发因为刚洗未干,只用一条同色的缎带松松地在脑后束着,此时又加了她亲手插上去的步摇。
这随意而家常的打扮,让东方婉极为满意。
而令她更满意的是,这样简单的打扮,也掩饰不了叶琢的天生丽质: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目光清澈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极为干净。抬眸之间,大大的眼睛如同皓月一般明亮清正。
尤其难得的,则是叶琢吃饭过程中的举止。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她手中的牙箸与碗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动作舒缓而从容,比在宫里呆了十几年的顾尘还要优雅几分。那美好的姿态,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只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三人鸦雀不闻地吃过了饭,分别要了水漱了口,这才起身到小厅里坐着喝茶。
“琢儿,你来泡茶吧。”顾尘道。
“是。”叶琢应了一声,从樱嬷嬷手中接过茶具,摆在桌上,待火炉上的水烧开之后,烫杯洗盏,熟练地泡起茶来。
看着叶琢那如行云流水一般轻盈而优美的姿态,东方婉若有所思。问道:“我看叶姑娘这言行举止,不大像是小户人家出身,倒比名门闺秀还要优雅几分,这可是你的母亲教导你的?”
叶琢将一盏茶递给顾尘。又将一盏放到东方婉面前,浅浅一笑道:“我的外祖母出身书香门第,比较注重言行举止,间接地影响了我;除此之外。教我识字读书下棋的师父,在这方面对我也要求甚严,从小就不许这样做不许那样做,慢慢就习惯了。不过呢。也就是看起来不那么粗鄙罢了,名门闺秀可比不上。瑞王妃谬赞,叶琢愧不敢当。”
叶琢那莫须有的师父。东方婉也听瑞王爷提起过。倒也没有追问,只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发现这茶清香扑鼻,味道隽永,回味悠长,她不由得赞了一声:“好茶。”看向叶琢的目光明显带了欣赏之色。
“今日看了叶姑娘雕刻的那个无色琉璃画缸,感觉真是巧夺天工,妙不可言。就连我这平时对玉雕不太在意的人都禁不住感兴趣起来。不知叶姑娘手上可还有雕刻好的玉雕?能否拿给我欣赏欣赏?”
叶琢微笑道:“那件拙作能入王妃青眼,是叶琢的荣幸。只是平时练习的玉雕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不如那件无色琉璃鱼缸那么有趣,怕是要叫王妃失望。王妃想看的话,叶琢这就去取来。”
“不会失望,你且取来。”东方婉连声道。
叶琢看着东方婉那期盼的眼神,眸色微动,笑着应了一声,起身亲自去取玉雕。
秋月跟着叶琢出了院门,见左右无人,高兴地道:“姑娘,瑞王妃真是个和善的人。”心里由衷地替叶琢感到庆幸。有这样一个婆婆,叶琢以后嫁到瑞王府后,日子定会过得很舒心。
“是很和善。”叶琢微微一笑,附和道。
秋月还待再说,却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隐隐道:“……玉雕匠家庭出身,还整日抛头露面,大庭广众之下骚首弄姿,这样的人也想嫁进王府作正妃,我呸!便是我都比她强些。”说着又哭道,“也不知三公子看上她什么了,竟然要娶她为妃。呜呜……你说我哪里比不上她?三公子都要了我的身子了,竟然连个姨娘的名份都不给我……”
“喛,你别哭啊,这可不是咱们府上。要是给玉妃娘娘的人看见了,那就麻烦了。”另有人着急地劝道。
“我怕什么?我是王妃指给三公子,过了明路的。这回王妃带了我来,就是要我来伺候三公子的。玉妃娘娘知道又如何?难道她还能管着三公子屋里的事不成?”
秋月听明白这些话的含义,脸色变得苍白。她生怕叶琢伤心,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姑娘,咱们从那边走吧。”说着就要拉着叶琢离开。
却不想那边的人耳尖,觉察这边有动静,叫道:“是谁?谁在那里?”
叶琢从秋月手中抽回衣袖,对她安抚地一笑,抬脚朝前面走去。走到拐角处,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丫鬟,淡淡道:“是我。”说着打量了两个丫鬟一眼。
只见两个丫鬟身上的衣服一红一绿,俱都十六、七岁年纪。红色衣服的丫鬟长得鹅蛋脸,杏眼娥眉,看人的时候眼角微挑,眼波流转,极为妩媚。此时她眼里隐隐还噙着泪光,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看到叶琢从转角走过来,她倏地睁大了眼睛,眼里全是怨恨。
绿衣服的丫鬟身材略微丰满,相貌不如红衣丫鬟那么俏丽,眉目和善,观之可亲。看到叶琢走出来,她吓了一跳,紧接着赶紧低下头去,双手放到腰间,似乎想要行礼。
红衣丫鬟将她一扯,不让她行礼,然后瞪着眼睛望向叶琢,冷笑一声道:“嗬,还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鬼鬼祟祟地偷听别人说话,真是不要脸。就这样的人还枉想成为靖安王妃,我呸!”说着朝叶琢啐了一口。
绿衣丫鬟似乎被吓坏了,一个劲地拉红衣丫鬟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