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桑母和黛玉同坐一辆大车,桑母接了雪雁递过来的茶,嗅着淡淡的香气,又瞅着她用小棉被裹着的茶壶,笑道:“雪雁这孩子待你真真是周全妥帖。”
黛玉微微一笑,道:“伯母尝尝这玫瑰花茶,是雪雁干娘家今年才收上来的。”
桑母想了半日才想起雪雁的干爹是荣国府大总管,不禁呷了一口茶,点头道:“果然不错,你血气弱,很该多喝些这个,少喝些茶。”
黛玉笑道:“雪雁的干娘也这么说呢。”
雪雁又递了茶碗到黛玉手里,因道:“太太跟老太太说什么了,老太太答应姑娘出门?”
黛玉听她问,也好奇地看向桑母。
桑母却是朝主仆二人一笑,道:“我说山海关北边角山里头有一座栖贤寺,明代书法家萧显便是在那里寒窗苦读,明代兵部尚书詹荣也曾寄居于此,不如让你跟我去散散心,然后去寺里烧几炷香,给府上添添福气,叫你兄弟侄儿明儿金榜题名。”
黛玉和雪雁不觉同时失笑,黛玉道:“兰哥儿倒有几分文治武功,别人还罢了。”
不过既是贾母之期盼,到时少不得走一趟。
雪雁透过纱窗看着窗外秋色,草黄叶落,逐队成群,竟是分外斑斓,犹能看到后边车队蜿蜒,天际青空白云,心胸登时为之一清,耳畔等着黛玉讲述笑话给桑母听,语笑嫣然,娇音如珠,并无凄凉之意,反而逗得桑母开怀大笑,险些打翻了眼前的茶碗。
桑母又笑了几声,拍着黛玉道:“真真你个促狭鬼儿,携蝗大嚼图,亏你如何想来!”
雪雁一听便知黛玉是将刘姥姥上门来的事情说给桑母听了,她们跟着桑母是八月二十八日出门,故贾政出门后,黛玉同姐妹们起了海棠社,会了史湘云,做了菊花诗,吃了大螃蟹,见了刘姥姥,品了梅花雪,短短几日已是花团锦簇玩得分外快活。
黛玉挽了挽鬓角,道:“在园子里顽一回,吃的用的顽的经过她就跟蝗虫过境似的,可不是个母蝗虫?我说时,姐妹们都笑呢!不过雪雁说了,老人家并不是来打抽丰的,很不该看轻她,原是几年前家里穷得狠了,衣食无着,过来给二舅母和琏二嫂子请安,琏二嫂子给了二十两银子,过了个好冬,今年复了元气,将瓜果蔬菜的头一茬现撷了送来,也算是有心。”
桑母点头感叹道:“知恩图报,倒是厚道人。你们自然不缺那一口瓜菜,所受的不过是她的一番心意罢了。想是你们老太太见了她,乐得很,故送了些衣料吃食。”
黛玉想了想,道:“正是呢,衣料和吃食都给了些。”
扭头问雪雁道:“刘姥姥走时你去送了,除了老太太给的衣料和吃食,还有什么?”
雪雁笑道:“琏二奶奶给了八两银子,二太太给了一百两银子,叫他们置几亩地,或是做点小本生意,免得日后求亲靠友。”
桑母听了,点头道:“府上二太太想得周全,衣料再好,庄稼人在乡下穿不得,顶多进城时穿一回,吃食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几日就没了,不如银子好,一百两银子置十几亩地,只要一家子勤快,丰衣足食尽够了。”
雪雁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和贾母等人送的东西相比,王夫人给的一百两银子对于刘姥姥来说更实在。
桑母又问道:“你们就没送点儿什么心意?”
黛玉指着雪雁笑道:“刘姥姥带了她外孙子板儿过来,她做主送了一些锞子,叫刘姥姥送他去上学,认得几个字比什么都强。”
雪雁道:“二太太给了银子,我们就不好再给了,便是给了也不过比着琏二奶奶,故我送了这些东西,读书明理,就算不为了科举上进,但是能看懂账册人名契约也是好的。”
桑母赞许道:“很该如此。”
车行了两个多时辰,便有人来请下车,原来已到了一处驿站。
从京城到山海关,沿途驿站极密,他们不用住在客栈中,早有人先行一步去驿站打点,桑母对黛玉道:“途中不便,咱们就在驿站中将就着用膳罢。”
黛玉忙道:“一切从简便是。”
中午便在驿站用饭,荤素皆有,却并不精致,黛玉脾胃虽然娇贵异常,但是这么久以来常吃五谷杂粮,稀粥菜汤,面对这些食物吃得十分香甜,对桑母道:“虽说外面的饭食不及家里的精细,但是家里的太过精细,失了原汁原味,倒不如外头的好吃。”
桑母道:“你既用得好,那就多用些,我原先还有些担忧,听你一说倒放心了。”
用过饭,歇息过后,添了食水,众人方又上路,晚间又在下一处驿站歇息。
雪雁和随行来的春纤、淡菊两个服侍黛玉洗完澡,各自就着热水轻轻擦洗了一遍身子,驿站虽然样样周全,她们随着桑母住在一个院落里,但到底不比在家中,她们只好将就了。
正叫婆子倒水,春纤正收拾黛玉换下来的衣裳,忽然说帕子不见了一块。
雪雁一惊,忙道:“姑娘的手帕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我去找找。”手帕子荷包香囊儿皆是贴身物件儿,没有丢的道理,唯恐外人捡到了反拿着过来败坏了闺阁小姐的名头,她们平常在园子里谁捡到手帕子都得问是谁的。
黛玉想了想,道:“我也不记得了,出门时还系在荷包上呢,荷包尚在,手帕不见了。”
她说的出门必然是启程时,那就不好寻找了。
雪雁细细思量,半日方道:“可是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