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凤姐听贾琏说须得办得极热闹极体面,问起缘故,贾琏便没瞒她,道:“听说张学士明年又要往上升了,林妹妹跟前两个嬷嬷是张家送来的,到时候能不请张学士太太?”
凤姐惊道:“张学士又升了?那可是一品大员了!”
贾琏斜了她一眼,道:“可不是!张学士眼瞅着就是大学士了,张太太即将封为一品夫人,在她跟前失礼,可就抹了咱们家的脸面!还有一件就是,我才听说龙禁尉里的三品昭勇将军桑青乃是林妹妹的表侄儿,特特叫了蓉儿过去问,想来很快就会递了帖子来。”
凤姐顿时大吃一惊,道:“三品昭勇将军?那不是桑家的长房长孙?有三十多岁了吧?怎么竟是林妹妹的表侄儿?不但不曾听林妹妹说过,也没听老太太提起。”
贾琏淡淡地道:“桑家于林妹妹家,正如史家对咱们家,咱们家若不是老太太在,能和史家有多少来往?饶是如此,史家和咱们家也不是十分亲近,只有一个云丫头常来住。”
凤姐极其聪明机变,闻听此言,便有所悟,道:“你是说林妹妹的祖母就是桑家的老姑太太?桑家镇守粤海的桑昆大将军就是林妹妹的表兄,戍守东北的桑老元帅就是林妹妹的表伯父?怨不得我不知道,林家老太太没了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只是怎么没听林妹妹说起过?”
贾琏冷笑道:“桑将军年纪虽大,到底是晚辈,自古以来哪有长辈给晚辈送礼的道理?所以林妹妹送礼的单子上没有桑将军家,怕是林妹妹也不知道呢。只是人家到底知道了林妹妹这个姑姑,既知道了就没有不上门的道理。”
提到桑家,贾琏心里直犯嘀咕,以往黛玉在这里住了几年,没和什么桑家张家来往,怎么林如海一去,反而来往得勤快了?
凤姐不觉皱眉,道:“不过是一门穷亲戚罢了,又远得很,还当正经亲戚走动不成?我只愁和林妹妹来往的人家越来越多,今年因两个教养嬷嬷的事情,每逢过节得另外备一份礼送到公主府,那礼可薄不得,现今又来一个桑家,桑家人多,得送多少礼才够?”
贾琏连忙喝止道:“什么穷亲戚?这是你能说的?桑家随便拿出一个将军来,实权都比咱家高,到了你嘴里,倒成打抽丰的了!桑家原本比咱们家还强呢,六七十年来因子孙多,嚼用多,分两次家,不免分薄了财产,在京城这个地界里未免显得朴素些。纵是比不得咱们家有钱,但是人家几代打仗,军功之赏十分丰厚,不缺吃不缺穿,哪里需要打抽丰?”
凤姐几时被贾琏如此说过,心里不禁有些难堪,面上亦带出三分委屈来。
贾琏素喜这位娇妻,见状放低了声音,柔声道:“桑家权势极重,桑老元帅更是三朝元老,你道他们家是容易任人讥讽嘲笑的?不过送几份礼物,能花多少钱?”
凤姐心头一颤,失声道:“你是怕桑家?”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无法说出口,但是贾琏听明白了,他毕竟心中有鬼,轻轻颔首道:“桑家不是好惹的,那位老元帅是姑父的亲表哥,姑父在世时来往一直殷勤,若真是要为林妹妹做主,咱们家终究得掂量三分。”
凤姐脸上登时掠过一丝慌乱。
贾琏安慰道:“你别怕,我想大概林妹妹不知道这门亲戚,日后未必亲近得起来,不然送礼的时候怎么偏就漏下了桑家,从前也没提起过桑家。”
凤姐听了方微微放下心来。
如贾琏所言,黛玉的确不知道桑青是她的表侄儿。
当初林如海告诉她自家的亲戚时,关于她曾外祖母家,只说到了与林家来往比较亲密些的黛玉镇守东北山海关的的大表伯父桑隆和长房的几位表兄,那几位恰好都不在京城中,至于其他房里的表伯叔表兄和晚辈人数太多,既无来往,又没有来得及提起,林如海就去世了,因此黛玉虽知曾外祖母家子孙满堂,但困于荣国府中,不知桑家到底有多少子孙旁支。
所以这日收到桑家的拜帖和礼物时,黛玉十分诧异,面上也带了出来。
幸得容嬷嬷和张嬷嬷于京城中大概世家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忙向她说起桑家的事情,从桑隆老元帅说到桑昆大将军,最后到桑青将军,说得口干舌燥。
这么一说,黛玉立时便想起了自己的大表伯父就是桑隆,大表兄就是桑昆,“如此说来,桑青将军便是我的表侄儿了?”
桑家的子孙实在是极多,雪雁跟着听得头晕眼花,暗暗埋怨林如海没有交代清楚。
听容嬷嬷说,桑家是武将世家,传承下来几近百年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们家枝繁叶茂,子孙之多骇人听闻,黛玉的祖母上面有六个兄长,长兄又有四子,长子即桑隆,年长林如海二十余岁,今年已经六十八高龄了,老当益壮,仍旧镇守山海关。桑隆有五子,长子即桑昆,年五十,戍守粤海,长孙桑青已过而立,在龙禁尉中身居要职,阖家并大部分嫡支堂族留与京都。桑青有七个兄弟姐妹,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桑越和宝玉同岁。
桑隆和桑昆父子并妻子都是一同上任,留在京城当家主事的便是桑青之妻徐氏。
这一点当初黛玉说林如海没有提起,现在容嬷嬷也没有详细明说为什么作为妻子反而不用留在京城,而是跟着丈夫一同到边疆,雪雁决定以后再问。
这门亲戚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不得不说,血缘距离黛玉实在是太远了,难怪林如海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