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宫总给她无边无际的荒凉感,那紫霞幌子是青色的,哪怕映着金光,都是冷瑟瑟的寒,卫若站在廊檐下,垂着头,她身形一动不动。
道童走了出来,道:“卫修士,你有什么事,师父歇息了。”
卫若却知道清远一定还在宫殿里,因此赔笑道:“劳烦了,我有话对师父说。”声音虽然不大,却是低垂着的,真挚的,充满恭谨的。
道童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气,可这神气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馈赠,卫若只是一味低着头,道童脸上显出小小的失望,却也点头道:“好吧,你跟我来。”说着,当下进了大厅,卫若吁了口气,跟着道童的身影走了进去——她不是不知趣的,可是在师父眼皮底下行贿,她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进了大厅,道童一溜烟不见了,卫若抬起头,见清远负手站在那里,换了一身青色的道袍,墨黑的头发束了起来,青色的飘带随风飘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眸里却是泛起点点涟漪,映照人明晃晃的,仔细看去,那是期待,是的,期待……
她这么喜欢大胆地作死,让他怎能不期待?
这期待被卫若吞在了眼眸里,却不恐惧,有恨是好事,证明师父之于她,还没有放弃治疗,那么她就有治疗他的机会,不是吗?
卫若低下头,跪下,叩头道:“师父……”
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师徒两个人默默相对,山风吹了进来,吹得幌子哗啦啦作响,紫玉生烟的香气却换了另外一种麝香的味道,闻得人有些头昏。
清远从来懒得搭理这些客套,所以也只是把眼目垂下来,看着眼前的少女,她……似乎变了些,头发长了出来,双丫髻上的发紫得晃眼,顺着脖子逶迤在地上,又轻轻地垂下,一下下地打着紫色的流仙裙,所以……更让人讨厌!清远的墨玉忽然变得极深极深。
“师父……”卫若咬了咬嘴唇,看着那地上铺着的竹青色的玉石,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总是这么冷,一切都是这样的冷色,连地上的玉石都你妹的这么高贵冷艳……
“师父,弟子知错了。”卫若吸了口气,说了第一句话。
“哦?”清远似乎惊讶她的开场白,却没有问下去。
“圣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卫若说了第二句话。
在说服心理学当中,强调的姿势,一定要用停顿来加重,卫若说了这两句话,就不再说下去,把头低得更低了。
小的时候,在幼稚园,午睡时隔壁小朋友总是尿床,把床榻染了一片,老师一次又一次训斥她,开始的时候,卫若总是解释,“不是我,不是我……”结果换来老师更多的斥责,直到有一天……
“老师,确实是我做得,不过,以后我再也不做了。”卫若对老师保证。
后来老师再也没责备她,当然,她也没尿过床。
冤枉这种事情,在上下级关系里,是没有太多解释余地的,卫若想清楚之后,对师父的怨恨就减轻了,讲理是需要条件的,没有条件的时候,只能向后退,给彼此留一些空间,她早过了任性的公主病年纪了,在职场上,识时务,升得快,在修仙,识时务,活得长。
当然,若是清远是清离抑或清逸等师尊,她现在早就痛哭流涕,可清远是清远,过分的姿势只会让他不耐烦地一脚踢走,卫若动了动身子,调整到最“清冽”的角度,努力用最真挚的语气道:“师父何等人物,弟子又是什么东西,痴心妄想,糊涂透顶!”这样的真挚动人,卫若快被自己感动了!
“嗯……”恍惚里,她听见一声极低极低的声音,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眼前的玉石也变了颜色,仿佛在欢呼自己走上了慷慨正途。
可不知为甚,一种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卫若不认为这种感觉是自己的,原主有许多诡异的感觉,可卫若是律师卫若。
“弟子从前真真的糊涂了,如今终于明白了,师父,请饶恕弟子从前的罪过,让弟子改过自新,好好做您的徒弟,再也不会有哪些天打雷劈的糊涂念头了!”说着,用力叩头,“砰砰”直响,她知道自从穿越以来,自己应该变得“奴性”了,可时势造英雄,现代社会不是仙侠世界,所以……
师父虐我千百遍,我待师父如初恋啊啊啊啊……
必须的!
清远没有说话,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卫若叩着头,看不到人影,许久许久,觉得脖子都要酸了,以为清远离开了,不由抬起头,见清远依然站在那里,发带飘摇着面颊,那张仙人的脸上带着些恍惚,似乎追忆起了什么,嘴角挂着笑,冷笑。
“师父,年轻的时候,总会犯错的。”卫若被这样的笑容扎得恐惧,颤声道:“弟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你知道……你错了什么吗?”清远轻轻道,这是他见她以来,语气最和谐的一句话。
卫若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余光里见那道靴已经转过去了,一下下正向远处走去,忽然抬头道:“师父,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新开始?弟子……弟子已经是改了!”
清远的身形停住了一下,又向厅里走去……
“师父,您这样的大人物,何苦跟弟子这种小人计较呢?”卫若见清远不肯和解,似乎有些着急,直着脖子提高了声音,脸上却露出胜利的笑容。
她知道师父不会轻易原谅她,也不会轻易相信她,可是“愧疚”这种东西,就是解毒的药引子,重复使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