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说得没错,九月是夏秋的季节交换之时,在江南正是夏末的时候,在京城可以称得上是秋季的开始了。
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对常宁来说,这个秋天可谓是人生的又一个重要转折。
十五大圆满的落幕,常宁顺利当选中央候补委员,而且在以得票多少为序的排列中,他名列第五,用老爷子的话说,是“范进中举”,如果运气好一点,也许不用等到下一届,就能自然而然的把“候补”二字去掉了。
对老爷子用“范进中举”来形容自己的进步,常宁有些不解,但他没有深究,因为他从来都是不求甚解的处世原则,何况他以为,这是九十二岁的十五大特邀代表宁瑞丰的老糊涂之言。
不过,老爷子兑现了他的“诺言”,宁家的另一位“进步者”不是二叔宁晓南,是西江省新任省长、堂叔宁晓平,而且是一举成为了正式中央委员,他同时将接任西江省委书记一职。
让常宁稍感意外的,是宁派现任领军人物、六十八岁的向东云的退休,他留下的位置,被六十六岁的仇兴华替换,仇兴华晋升为中常委并出任中纪委书记,常宁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一定是老爷子出手的结果。
宁派的另一位实权派人物,五十五岁的付总理杜国力,继续当选为政治局委员。
令常宁高兴的是,六十五岁的东海市委书记王国维,和六十三岁的西江省委书记李玮青,双双进入政治局,据传李玮青将接替仇兴华原来的职务,出任书记处书记兼**部部长。
与此同时,苏东省委付书记丁颖、西江省委付书记桑梅莹、东闽省委**部长商洛,均成功当选中央候补委员,据说商洛将奉调进京,出任国家民委第一付主任。
常宁明白,这样的布局,应该是老爷子为自己的最后一次的安排了,以后的路,将彻底的由自己去走了。
人生有喜必有忧,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症,并且病情严重,一直都住在医院里,常宁去了三次,她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失去了所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老太太,已经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南苑的宁家,少了一个老太太乔含湘,一下子变得冷落和寂寞多了。
院子里的几十棵树,开始了落叶,预演着秋天的肃杀。
十五届一中全会结束后,常宁并没有马上回宁州,他向省委书记陈海林请了假,想多陪老爷子几天。
院子里静悄悄的,宁瑞丰还是躺在竹椅上,闭着双眼,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睡着了。
常宁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竹椅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常书记,应酬完了?”
常宁吓了一跳,“您没睡着啊?”
宁瑞丰睁开双眼,“天天请客,迎来送往,没有心烦吧?”
“唉,晚上的应酬比白天开会还忙,这日子不好过啊。”常宁苦笑道。
“呵呵,你小子也有今天那。”在常宁的搀扶下,宁瑞丰坐了起来,顺手在常宁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我可警告你,别把牛鬼蛇神都当人了。”
常宁急忙说道:“您老还不相信自己的孙子吗?”
“你小子啊,难说。”
“嘿嘿,我有一条基本原则,人多的地方我不去。”
“嗯,这就对了,京城这个地方啊,人多就会张扬,张扬就容易出事哟。”
常宁又苦笑着说道:“我发现,我始终和那些红二代红三代们搞不到一块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我们成了好朋友。”
宁瑞丰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你很好的保持了平民情节嘛。”古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现在的人未必同意,因为一个人的童年,对他后来价值理念、性格心理的形成,有着深远的难以磨灭的影响,常宁就是这样的人。
常宁点上了一支烟,没吸两口,宁瑞丰孩子般的伸过手来要烟,常宁板起了脸不给,宁瑞丰眼巴巴的盯着香烟,“傻小子哎,两口,就吸两口嘛。”常宁不忍,将香烟递给了宁瑞丰,宁瑞丰吸了几口,笑着道:“好享受哟。”常宁也笑了,索性“放宽政策”,让宁瑞丰过足了烟瘾。
宁瑞丰扔掉香烟头,又躺在了竹椅上,缓缓说道:“你爸爸当年啊,就经常偷我的香烟抽。”
“您又想他了?”常宁轻声的问。
“嗯,这个家里,到处都有你爸爸留下的记忆呢……那几棵枣树,是你爸偷摘老王家的枣树被抓后种下的,那两棵苹果树,是你爸去鲁东省支农带回来的小树苗,那几棵板栗树,是你爸偷偷卖了自己的自行车,从东直门树苗市场买回来的……你爸说,自己吃不着没关糸,这是为他儿子种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嘿嘿,您也没少吃吧。”
宁瑞丰也笑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一幕还在眼前,转眼间,你小子已成气候喽。”
“我,我成气候了吗?”
“当然,走得稍微的快了一点。”宁瑞丰道。
常宁点头道:“我明白,就象在绵延不断的崇山峻岭上前进一样,有时候应该停下来息一息。”
宁瑞丰赞许的颌首,“三十七岁的中央候补委员,在和平年代是太年轻了,我在三十七岁的时候,已经当了五年政治局候补委员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常宁知道,老爷子在提醒他的处境。
“爷爷,您犯规了,您说过,您不再在我面前谈论政治的。”常宁微笑着道。
“我说过这话吗?”宁瑞丰俏皮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