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钱庄顺利地赁存了季芙蓉的这一批嫁妆,好在只是些物件金银,那些大件的家具却没有搬走,家具季芙蓉是不打算要了,就看到时候大太太还要不要拉走,或是贱卖或是搁在庄子里或是自用都行,依大太太的性格,如今既然关系已经不复存在,她绝对不会便宜了童家人。
给了几个车夫原本说好的车钱,他们便自行离去了,一下子轻车从简,季芙蓉顿时觉得轻松了好几分,抚掌笑道:“走吧,再晚了怕是母亲知道了消息会忍不住先行跑到童家去了。”
想到了大太太那急性子,胡氏也不免轻笑了两声,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扶着季芙蓉上了马车。
只是原本几辆马车分坐,眼下改坐了一辆,又加上还有元姨娘与春兰等人,整个马车顿时显出了几分拥挤。
相比元姨娘的镇定,春兰已是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没有想到童经年竟然这样轻易便将她给舍弃了,难道她在那个男人心目中什么也不算?
也亏得她豁出性命来为他生了个女儿,谁不想要儿子,但这一胎生不出儿子她也没办法。
她知道童经年不喜欢季芙蓉,便想方设法地要整死她,可如今她得到了什么?
春兰欲哭无泪,只双手掩面轻泣着,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还有更悲惨的命运在等着她。
秀儿都已是吓傻了,她以为处置了两个姨娘就好,却没想到自己仍然逃不脱,早知如此当时她就不该这般慌张地将兰姨娘给供出来。
元姨娘目光一转,冷静地看着上车就坐的季芙蓉,沉声道:“季芙蓉,你究竟想要将我们怎么样?”
如今的季芙蓉已经与童经年和离,元姨娘也被童家给舍弃了,她再没必要称呼一声“奶奶”,她的目光有些深沉,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季芙蓉眼波一转,忽而就笑了,“你们当初下毒害我之时,可有想到这一天?”
她从前也没有管束这些姨娘妾室,没想到放任自流的态度竟然让她们亦发大胆,还想害了她这个主母,人果真是不能太良善,不然只会成为别人欺辱的对象,季芙蓉此刻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元姨娘一怔,转而垂下了目光,仿佛认命似地轻叹一声,“愿赌服输,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对我狠心的是那个男人,只是我的女儿……”
元姨娘话到这里目光有些黯然,她不指望童经年如何,当初与春兰一起陷害季芙蓉,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可如今女儿没有了她的庇护,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顺遂地长大成人。
季芙蓉眸中光芒一闪,却是撇过了目光,童家的女儿自有童家人会照料,稚子虽然无辜,但她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便原谅了元姨娘曾经犯下的罪过。
但元姨娘这种愿赌服输的态度倒让她有几分佩服,审时度势,知道时不与我,也只能认命。
“奶奶,你饶过婢子吧!”
秀儿听了元姨娘的话,又见着季芙蓉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觉得眼下是一个契机,忙跪行两步,扑倒在了季芙蓉的脚下,哭诉道:“婢子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不应该听信兰姨娘的挑唆,做下对奶奶不利的事,但兰姨娘又是那般厉害,她胁迫婢子……婢子也是无奈啊……”
从前的季芙蓉便是个心软的人,秀儿只知道她从来没有处置过童家任何一个下人,却不知道这只是季芙蓉懒得去管,她放任着童家从里子坏过去,童家倒了指不定她还要拍手称快呢!
秀儿却误以为这是季芙蓉心地善良,必定见不得那些龌龊脏污,不然为何童三太太都要打死她们了,却还被季芙蓉要了过来带回去处置,这指不定就是一线生机!
若真是在童家挨了板子,秀儿知道自己铁定是撑不过去的。
季芙蓉没有理会秀儿的哭诉,却是目光沉静地转向了春兰。
她看着春兰美丽的容颜充满了惊惧,甚至那头原本打理顺滑的秀发早已经毛了边角,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贝齿在唇上咬出了血痕……
她突然便想起了初见春兰时的场景,那时的春兰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农家少女,却因为机敏聪慧被她给一眼相中了,原本春兰只是在季家做短工,但她出嫁之前问了春兰,愿意不愿意做她的陪嫁,一起往上京城而去。
那时的春兰还有些犹豫,毕竟从一个自由人转变为奴婢的身份还是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可到底还是抵不过繁华京城的诱惑,这让春兰心里燃起了另一种抱负,她恁是让家里收下了季家大笔的卖身银子,而她则跟着季芙蓉前往上京城,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而事实上春兰也成功了,若是她不那么心狠,指不定等季芙蓉离去之后,还能得到童经年的一阵宠爱。
但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
季芙蓉淡淡地垂下了目光,墨菊赶忙上前将秀儿拉向了一旁,低声喝斥道:“咱们家娘子怎么处置你心里自然有数,如今便安静地一边呆着,若是再这样哭闹不休,定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秀儿怔了怔,终究还是止住了哭泣,身子往后缩了缩,却也不敢向春兰靠拢,而是躲在了元姨娘那方。
季重莲与胡氏只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说话,怎么处置这三个人,季芙蓉自然最有发言权。
元姨娘已经认了命,秀儿想要改过,但真心与假意谁人能知,只是春兰,既不求饶也不哭诉,只是从她颤抖瑟缩的身子便能窥见其心中的惊惧与惶恐。
往往最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