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夫人身着官绿色杭绸长褙子,扶着桂妈妈的手进来,无精打采的模样。平姨娘居然亲自帮着打帘子,这倒是极难得的情形。
姊妹几个忙起身问好。
“你舅母又遣人来……”六夫人携着女儿一同坐回炕上,神色颇为矜傲:“我一个外嫁的姑太太,哪儿管得了他们自家的闲事。有事没事来请我……咱们自己这大一家子人我都忙不过来呢,谁有心情理会她们。”
语气只是淡淡的抱怨,其实是得意。
齐怡琴含笑问道:“是什么事儿呢?母亲别因我在家就耽搁了舅母们的正事……不如明儿我陪母亲一起去瞧瞧老太太?我也许久未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素绢上茶。
六夫人端起麻姑献寿图案的粉红茶盅轻轻啜了一口,抚着女儿的胳膊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孝顺老太太,可你难得回趟家,只管在家好生养养。老太太精神头儿不好,你去了,也说不上几句话。”
“姑奶奶是没看见,夫人日日念叨你几回……有姑奶奶素日爱吃的爱玩的,便要我们收起来,留着送去给姑奶奶。”桂妈妈奉承着。
她们说得热闹,齐悦瓷也不闲着,就与八小姐低头小声说话:“我让画枕给姐姐送去的那两匹宫纱是今年新进的贡品,甚是轻薄,最适合夏日里做了裙子穿……那颜色也清雅,倒衬姐姐的为人。”
八小姐身上只穿着一件半旧的芙蓉色圆领夹袄,粉色百褶裙,还是去年时新的花样了。她身材纤弱,皮肤苍白,打扮得也素净,不知道的人难以相信她会是齐怡琴同父异母的庶妹,简直不能相比。
她柔声道谢:“多谢九妹妹记挂,九妹妹自己留着才是正经。”神态语气都是那么没有存在感。
“自家姐妹,姐姐休与我客气……”话未说完。却听六夫人道开席。
六夫人并不是真心设宴,齐悦瓷几个又各有各的心思,一顿饭吃下来安安静静的,反而是西稍间那头隐隐传来嬉笑声。还算热闹。
饭后,与弟弟同归,丫鬟去煮醒酒汤,两人又说了会子话。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饭后看着丫鬟们收拾东西。
晴云进来回道:“夫人,计大娘在外面求见呢。”
计诚家的?自己回来第二日她已经进来请过安。顺便把他夫妻二人掌管着的五夫人的一些产业汇报了一下,这时候来做什么?
她按下心头思虑,笑着道请。
计诚家的过来不为别的,盖因俞松家的去求她说情,想把女儿调去陌上斋。她与俞松家的是少时姊妹,对对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暗暗怀疑俞松家的此举有别的目的。
她欲不应,奈何俞松家的又缠了她好几回。实在推脱不掉。索性进来,就当给齐悦瓷提前报个信,反正准不准得有夫人拿主意。
齐悦瓷听她说完。沉默片刻,才笑道:“这事我知道了……浅碧被我留在家里看门了,过些日子,放她回家耍几日……”
“这怎么使得?她能伺候夫人那是她的福气,换了别的主子,也不能这么自在。她性子又懒,姑奶奶千万别因看我们老两口的面子纵坏了她。”计诚家的是懂规矩之人,赶紧回道。
许多人以为她有个美貌女儿在国公府,必然做着当姨娘的春秋大梦,其实她两口子。竟是从不敢有这个念头。他们伺候了五夫人半辈子,也是打小看着齐悦瓷长大的,深知这母女俩的脾性,宁肯踏踏实实干活攒点月例,也不愿为了那虚假的富贵葬送了一家子。
“她哥还在铺子里?”齐悦瓷也没坚持,转问道:
“我昨儿听方管家说回事处少了一个人。就提了他,你叫他把铺子里的事交代了就直接去回事处吧,郑全那里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回事处的事虽然简单,但很能历练人,而且油水丰厚。
计诚家的暗喜,慌得谢恩。
如果她料想不错的话,郑全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他一旦退下,就可能是儿子顶他的缺了。不然回事处还有几个小子,姑奶奶没必要再提了儿子进去,只怕是信不过那几个人吧……
齐悦瓷命画枕亲自送她出去,自己歪在炕上听连素打听来的有关齐怡琴在郡主府的事。
“夫人……姑爷来接你了,五少爷陪着在前厅奉茶。”不到半盏茶功夫,就见画枕撩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二门上回话的严妈妈。
齐悦瓷一怔,欠起身子。
这么早?她还以为他会等到午饭后才来接她回去呢,今儿这么清闲吗?
“前头有叫大厨房备席吗?”她问严妈妈。
严妈妈忙笑道:“不曾听说。”
那就是不吃午饭马上得走了,齐悦瓷只得起身,重新梳洗更衣了,由晴云先去前面给邵槿回一声。
齐怡琴却摇摇摆摆来了:“九妹夫可真疼妹妹,亲自来接呢。”她语气半含酸,连她自己亦未察觉到。
齐悦瓷不搭理她的挑衅,让座,让小丫头给她上茶。
“不吃茶了,我陪妹妹去给母亲辞行吧……”她的出击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懊恼丧气,望着齐悦瓷的眼神带了一丝无奈怨恨。
齐悦瓷挂念弟弟,欲去陌上斋与他话别,严妈妈却道路上遇见十二公子,已经先去前厅了。
两人跟着十来个丫鬟仆妇,前去翠微居。
六夫人推头疼,淡淡和齐悦瓷说了两句话,就叫徐氏送她。
齐怡琴抢着说自己代母亲相送。
一行人赶到景行堂前厅,齐恪纯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