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嫁之后,齐怡琴统共回过两次齐家,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第一次是新婚后回门,第二次是正月里来娘家拜年,倒是谢公子陪着一道来的。
本来二人欲用了晚饭再回去的,郡主不放心,午时刚过,三番两次派人来催,只得匆匆走了。
今儿是她一个人,扶着丫鬟的手,慢慢下了马车,看起来不如在家时圆润,但气色还好。身上穿一袭明红色团金牡丹刺绣的夏衫和淡金色曳地长裙,戴一整套点翠头面,肌肤凝脂般白皙柔滑,秀发如云,丰神冶丽。
“你怎生回来了?”六夫人语气里满含惊喜与忧虑,担心是郡主府给她气受了。
她左右扫了一眼,展颜笑道:“家里这几日得闲,郡主怜我许久不曾回家,允我回来瞧瞧。恰好九妹妹好事将近,咱们姊妹往后重聚的日子越发少了……”
两人一面说,一面挽着胳膊往里走。
骄奢的艳阳照在头顶,浓绿的树叶耷拉着,没有一丝风,热气熏得人满身浮躁。
母女二人才进屋,额上俱是薄薄一层细汗,内衫都濡湿了。小丫头连忙打了水来,服侍二人略微梳洗一番,换了衣裳,重新坐下。
屋里各处摆着冰,吃了一盏酸梅汤,始觉好些。
郡主府共跟来了两个中年妇人,一个像是管事媳妇,另一个应是教引妈妈,还有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四个粗使婆子。其中,只有荷锄、晓妆、春望是齐家陪嫁过去的,其余的甚是陌生。
不及叙话,齐怡琴先吩咐桂妈妈、纱织引她们去歇息一会,桂妈妈两个亦是明白人,知道她母女要说体己话,奉承着郡主府的人去了厢房看茶。
待到屋里只剩下自己人了,六夫人才握住她的手惊问道:“如何瘦了这许多?他们家欺负你了不曾?”
“母亲放心,我挺好的。只因上月中旬他旧病复发,我衣不解带伺候了半个月。是以略略瘦了一点……母亲可好?”她脸上似有倦容,但不像是说谎。
闻得女婿又病了一场,六夫人心下是既难过又焦急,继而比比那英国公,越发不乐意了。却也不敢再添女儿的伤心。问道:“现在好了?你这时候回府,郡主不会有什么不满吧。”
虽然六夫人素日里要强,但也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婆若是有意为难她。娘家再厉害都不能日日护着她。何况,那到底是皇室郡主,傲慢惯了。不知要怎生磨搓女儿呢。
“都大好了,不然我怎么脱得开身。”齐怡琴微微一笑,又蹙眉道:“九妹妹许给了英国公的消息传去后,郡主就让我没事回来走走,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因他病了一场。拖了个把月,直到今儿才有时间。”
她的语气,不乏酸涩。
凭什么,同是齐家的小姐,她嫁给一个缠绵病榻的男子也算了。齐悦瓷就那般好命,能得圣旨赐婚做国公夫人。她到底有些不服。这也罢了,连她回趟娘家,都是沾了她的光。
她岂有不明白的,郡主近来待她越发亲热胜之前,无非是听说她家与国公府攀了亲的缘故。
她实在想不通,她父亲位列六部,齐悦瓷却是父母双亡的,难道仅仅因着出身差了一层,命就如此不济吗?
不听这话还好,听女儿一说,六夫人强压在心底的怨气一时间全爆发了出来,搂着女儿哭诉道:“你是不知道。她现在是飞上枝头成凤凰了,把咱们一个个踩在脚底……这个家,根本没有我说话的余地,连你父亲、兄长都一个个跟着奉承她。
……我看不惯她那个轻狂样。好好一副家当,全添补给了国公府,也不想想,就她那出身,赔再多嫁妆,人家国公府也不一定瞧得上。
真不明白圣上是怎么想的,赐下了那样的旨意……国公夫人,也不看看她配不配!”屋里俱是自己人,她不怕被人听了去,何况她与齐悦瓷的矛盾,几乎已经公开化了。
“母亲快别说了,传出去,罪名不小。”即便心中亦作如是想,齐怡琴却知道有些事不能宣之于口,以免惹祸上身。
进了郡主府之后,才渐渐明白在皇室眼里,尊卑之分有多么紧要。
相比别的公主郡主,自家郡主的性子已经算颇为温和的了,但那种天生的尊贵优越之感,那种颐指气使的神态,叫她不得不担惊受怕。一举一动,不敢有任何越矩,生怕被她挑出错来,给自己难堪。
好在时至今日,她都战战兢兢挺过来了,郡主对她,应该是满意的。
最可恶的是府里的下人,面上对她恭敬,暗地里时常议论她,似有瞧不起。尤其是那些伺候谢公子的老人,仗着自己熟悉他的身体,他的脾性,每每对自己使绊子。
若非谢公子一力维护,她不知能不能撑下去。
想起他的温柔多情,对自己的千般体贴万种小心,才好受多了。
“……你说,偏那么巧,只要晚一日,早把她许给萧家了,那时看她拿什么神气?”六夫人絮絮叨叨,把近来发生的一切一一倾诉给女儿。
齐怡琴摇了摇头,叹道:“她的命,一向比我强。即使嫁了萧家,也不差……”她认了。
这话,六夫人确咽不下,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命能强到哪儿去?
可是,事实摆在那,又由不得她反驳。
她越说越气:“……早知今日,当初徐家来提亲,我就一口应了……”
“哪个徐家?”齐怡琴心中一跳,猛地打断六夫人的话。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