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桌上,摆着热腾腾香喷喷的一大碗枣儿熬的粳米粥,几碟子爽口小菜,和一样杏仁酪,一碟菊花佛手酥。
齐恪纯痛快地喝了两碗粥,胡乱扒了几口小菜,不忘劝齐悦瓷道:“姐姐,这粥喝了胃里暖和,你多吃点,我得先走了。”
“路上满是积雪,滑得紧,”看他起身要走,齐悦瓷忙放下碗筷,接过丫头手里的雪狐镶边青灰色舍利皮鹤氅给他穿上,嘱咐道:“慢些,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他粲然一笑,洁白的牙齿,反射着冰雪的皑皑冷光。唰唰摆了两个英武的姿势,笑道:“姐姐放心,自打跟了陆师傅习学,我的骑马功夫强了许多……那点雪,休想难倒我。”
他修眉朗目,越发像个风姿飒爽的小公子了。
陆师傅是沈家荐来的骑射师傅,不止骑射功夫好,拳脚上也厉害,齐恪纯跟他学得很仔细,一点都没有懈怠。
齐悦瓷拍了拍他肩膀,低低嗔道:“才几日,就敢来说嘴。好了,去吧……早些回来,别去瞎逛。”
送走弟弟,她勉强吃了几口粥,起身来到炕上,脱了绣鞋,推开窗户往外瞧。
银白的雪覆盖了整个院子,无论是远处的天空,还是近处的花木,俱是清一色的洁白。沙沙的风声呼呼掠过耳畔,刮得耳根子生疼,细碎的雪末子扑面而来,激得她一个寒颤。
芳树进来,见她开着窗看雪,慌忙上前收了窗,不满地说道:“小姐又胡闹了。方还劝公子不得在外游逛,转个身,自己却不知保养。这怎么使得?”
她一面说,一面轻轻拍去齐悦瓷发髻上、衣衫上的残雪。
又转身去取了个小手炉过来,加了炭在里边。塞到齐悦瓷怀里:“快暖暖手。化雪的时候比下雪还冷,小姐越发像个孩子了,回头染了风寒又嚷着药苦……”
她絮絮抱怨着。齐悦瓷只是笑,待她终于住了嘴。才解释道:“我哪儿是为了看雪,我只是讶异,这天色竟那么阴……倒像是还有雪的样子。才初冬,雪已经这般大了,指望这天快快晴了吧。”
说着,她不由担忧地蹙了眉。
下雪是好事,只是雪多了。未免害苦百姓们,收成也有影响……
闻言,连芳树面色都变了。齐家这样的人家没感觉,但外头的百姓们,却是真苦了,许多人家这个时候连炭都舍不得烧,衣衫单薄拿什么去御寒。
主仆两个静坐了半日,还是芳树笑着开解道:“明儿的事谁也说不准,小姐先别急着杞人忧天了……我记得今儿照例是六少奶奶来给六夫人请安的日子,不知她还来不来呢。”
二人正说着。小丫头已经进来回说六少奶奶来了,在去翠微居的路上。
“这么早?”齐悦瓷吃了一惊,看芳树替她穿上鞋子,下炕道:“往日这个时候也没见她来。我们去瞧瞧,兴许有什么事。”
芳树与连素一左一右搀扶着齐悦瓷,缓缓往翠微居那边去。
已经有婆子丫鬟在打扫院子里、甬道上的积雪了,扫出了一条狭窄的小道来,人勉强能过。
进了屋,果见高氏含笑坐在下首,除了六夫人,徐氏、七小姐都在。
她先给六夫人请了安,又向众人问好,才笑问道:“六嫂来得好早?用了早饭没有?”
“可不是用了才来。”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上的风毛出得极好,衬得她肌肤晶莹红润,俱是一派新妇的娇媚之态。她看向众人笑道:“我在南边长大,从没见过这样大雪,清早醒来,心下喜欢。
打发六爷出门之后,想着我们搬过去也有些日子了,家里收拾得勉强一观……趁着大雪,欲请婶娘、嫂子和妹妹们赏脸,还有我娘家母亲、几个妹妹。一起到家里坐上一日,大家热闹热闹。”
他们当时搬走,有些匆忙,虽是小小办了个乔迁酒,但齐悦瓷几个年轻小姐都没去过。闻言,都有几分意动,只管看着六夫人。
六夫人懒怠动弹,扯了扯嘴角:“我生性畏冷,一到冬日,更是不出门的,索性开了春再去也是一样。”
她是长辈,这般说话却是代表了大家都不许去的意思。
高氏面上一沉,很快含了笑意道:“既如此,请嫂子和妹妹随我去吧,马车都备好了,就在门外等着呢。”
她倒不是非请六夫人不可,反正去了也没甚话说。不过是六少爷的意思,觉得家中太过冷清,怕她白日里寂寞,让她和娘家及这边的妯娌姊妹们多多走动。
“……你们几个,若是愿意去,就去吧。”六夫人不好再拒绝,嘴里这般说,目光却一直盯着齐悦瓷。
徐氏抢着回道:“母亲不去,我还是留在家里陪母亲说说闲话吧。”
她偷偷瞟了高氏一眼,眼里依稀是抱歉。
她是媳妇,行动不比姑娘们自由,而且六夫人对她不满不是一日两日了,哪还敢处处与六夫人作对呢,只能让高氏失望了。
高氏知她处境艰难,并不怨怪她。
不等齐悦瓷开口,齐怡琴反是笑道:“母亲畏冷,我却是要跟六嫂去瞧瞧的,整日在屋子里做针线,闷得人发慌……”
她的回答,使六夫人呆了半晌,想起她前些日子来受得委屈,忙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去,路上小心些,让丫鬟们多带几件厚衣裳……”一一嘱咐开了。
自家女儿去了,不好再拦着别人,最后,齐悦瓷、五小姐、八小姐,都跟着坐上马车。
六少爷的宅子,离齐家大院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