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苦着脸,柔声道:“她姑,眼下爷们马上就要进城赶考了,年前卖猪得的那点银子,就是紧着爷们儿进京赶考用的,若是再挪出银子来给咱娘买鱼买肉的,咱娘知道了怕也是不痛快哪。”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共处一室的人,也没有听不见的道理。陆朝阳朝男人那桌看去,只见赵氏的丈夫,和几个儿子,以及孙子,都管自己低头吃饭。唯有陆八陆文金好像探了探头。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
陆文秀颦眉,她想了半晌,道:“总不至于就连条鱼就买不回来了……”
她自己本也是有些私房钱的,不过那也是辛苦攒了好些年的,后来全都救济给了陆朝阳母女。现在就是她有心,也拿不出那点钱来。再就是她的嫁妆,都在赵氏手里把着,赵氏当然也舍不得她拿出来买鱼。
这个家里,有私房钱的不止她一个。其中何氏嫁妆丰厚,经常在自己屋里开小灶。但就是赵氏那么厚脸皮的婆婆,也不敢直接说要何氏拿出嫁妆钱来给她买鱼买肉。现在何氏做出一副忧心的模样,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嫁妆,就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至于孙氏,谁也难从她身上拔半根毛?
还有三房……年前还非常高调地显摆了不少东西,还声称这是林氏的嫁妆。那能没钱?既然不是没钱,被惦记上也是难免的。
何氏一开始就说了要陆朝阳去捞鱼打兔子的话,很明显嘛,她就是把主意打到了三房身上。
陆朝阳小声嘀咕道:“一大家子呢,老太太身子不舒服,竟然连一口肉也吃不上……”
陆文秀的脸微红。
何氏却并不受影响,直接道:“咱们就是再苦再难,也不能叫老太太现在病了,想吃口肉也吃不上……这要是说出去,咱们该是个啥样的人家。咱们得都想想法子。”
她是大嫂,说了这话,当然也是有分量的。孙氏撇撇嘴,也没有顶撞。
林氏尚且还做不到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就有些不是滋味。
陆朝阳就直嘀咕,孝子还没看见呢,这就一堆贤媳了。
男人那桌则是无声无息的,根本没有人为这个问题而烦恼。
等吃过饭,孙氏去洗碗,陆朝阳就去后院劈柴。林氏在前院侍弄小庄稼,何氏则早早地又去赵氏跟前儿伺候着了。
晚上何氏又唠叨了一下赵氏口味寡淡的事儿。这次整个饭桌上都没有人吱声了。
回到房里,林氏果然有些动摇,道:“按说你奶这么大年纪了,身子有个不舒服也是常有的。再说了,年纪大了,嘴里寡淡也是有的。你奶她……”
林氏想说,赵氏也辛苦了大半辈子了,拉拔了几个孩子长大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里那些男人,说实话,若是林氏出嫁以前,是绝看不上这些的人的。
陆朝阳反道:“娘,您自己也知道我奶她又不是真病了,哪就嘴里寡淡了哪?要说咱们家两个秀才,可是书香门第,老太太生病了一口肉也没得吃?咱们孤儿寡母的,这种事儿也轮不到咱们操心。真要没脸,大房那几个才没脸哩。”
林氏听了,便不做声了。
陆朝阳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道:“娘,咱们身上就这么几个碎钱了,就是全掏出来给老太婆,她嘴里就不寡淡了?娘,您别弄错了,她们是压根就不把咱当人看呢。若是知道我有这一手,还不得成日逼着我上山去?”
她颦眉道:“现在就是我自个儿也不敢往深山里走呢。开了春了,山里冬眠的野兽出来了,正是饿的时候。我还不够它们几口分的呢!您想想,我奶她们能知道这些?”
林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啊,到时候如果陆朝阳真的猎只什么野味回来,那就等于坦白了她有打猎的本事。现在开春了,山上的蛇虫鼠蚁就多了,可是赵氏她们几个老娘们儿,哪里能懂得这些呢?就算跟她们说,她们也只会骂陆朝阳找借口,躲懒。
更可怕的是,就算陆朝阳真的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儿……
林氏顿时又想起了前年陆朝阳滚下山的事儿,顿时一股恼意涌了上来。孩子这也是帮家里打柴干活,摔得那么惨,不出半个钱看大夫就算了,还巴不得把她丢到野地里去喂了狼,成日谩骂说她糟蹋粮食带来晦气。甚至去年几位爷们儿考试不利,也怪是朝阳带来的晦气。
那要是这时候陆朝阳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儿,陆家人难道会和上次不一样?
林氏深吸了一口气,道:“囡囡你说得对,咱们不管这事儿。”
陆朝阳这才放心了。
当然,她自己打定了主意,就算林氏妥协了,顶多就是把压箱底的银子交出去,那有怎么样呢?银子她还能再赚。可是这群人若是敢恬不知耻天天想要赶她上山,她陆朝阳可不是从前那个薄脸皮经不住骂的主!
不过她不知道,前年的事儿,加上去年赵氏和她们立下的那个字据,伤得林氏这么深。纵是她这样心软的人,也早已经对陆家心灰意冷。
隔日一早,陆朝阳一大早起来喂了猪,吃了早饭,就上了山。
林氏独自留在家里忙活,自然就躲不开陆家这种沉闷的气氛。早饭过后洗了碗,她拿了个小锄头出来去侍弄小庄家。
这时候,孙氏就神经兮兮地跑过来,低下头道:“三嫂!”
林氏淡淡地答应了一声,低头继续侍弄自己手里的庄稼。
孙氏浑不在意,还在她身边直咕哝,道:“现在老太太病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