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金銮座。
座后金丝屏风,座前暖玉阶台。
台阶逐次而下,最后在福公公所站之处戛然而止。
只见他小心地收好那沾了血掌印的布匹,然后平托而起,回身站到武帝身侧,道,“回陛下,此人的手印与这血手印果然完全相符。”
话音一落,武帝不由得挑了挑眉,而座下的另一方人马也适时地放声大哭起来。
“陛下,这姓苏的跟那女刺客阿四明明就是一伙的!他们为了脱罪,竟然设计了这样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不但制造伪证,还敢欺君罔上啊陛下!”左相庄琦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哭求道,“求陛下明察啊陛下!”
庄琦毕竟位及左相,多少还得顾忌些颜面规矩,而那侍女静怡却似豁出命去了一般。只见她匍匐在地,鼻涕眼泪口水湿哒哒混成了一团,声嘶力竭道,“求陛下为太子妃娘娘做主,娘娘她死不瞑目啊!可惜奴婢不会武艺,竟眼睁睁看着凶手逃走!若非傍晚被路过的侍卫救起,奴婢恐怕就要饿死在枯井之中,再也无法指证这个杀人狂魔了!”
武帝眉间微蹙,瞥了长跪不起的苏幕遮一眼,问太子轩辕彻道,“彻儿,有人亲眼看到阿四行凶杀人,并抢走了头颅逃走,你又有何要说?”
轩辕彻脸色微微一变,顿了一顿,道,“回禀父皇,这个......儿臣进宫之时静怡还未被寻到,所以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也许......也许,是苏幕遮他哪里弄错了吧。”
“是嘛?”武帝轻轻咳了咳,又指了指躺在场中的灰衣男子,道,“那此人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堂堂太子,竟连府中人事都查不清楚吗?”
武帝说得语气淡淡,轩辕彻却听得脸色大变,惶恐道,“父皇恕罪,儿臣......儿臣也是被阿瑶之事急昏了头脑,一面不想放过真正的杀人凶手,一面又不知该如何面对您与左相大人啊。”
说着说着,他忽然满眼含泪,朝着左相庄琦感伤道,“左相大人,要怪便怪孤吧,是孤没有照顾好她。”
左相闻言抽泣声更加重了起来,感激涕零道,“不,有殿下此言是老臣之福,也是阿瑶的福气啊!”
苏幕遮瞧着眼前这恨不能抱头痛哭的一幕,几乎要笑出声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轩辕彻你倒是撇得真干净。
嘲讽冷笑间,抬眸却看到金座之上的那人正看着自己浅浅而笑。见自己望过去,他也不掩饰,大大方方一笑,道,“苏幕遮,鲁南苏公子,看来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苏幕遮不紧不慢地一礼,道,“回陛下,正如太子殿下所说,此案一直是草民在查,就连大理寺卿徐大人也只是鉴定证物而已。”
“哦?”武帝出乎意料地抬了抬眉,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自己制造伪证了?”
苏幕遮摇摇头,道,“陛下,静怡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亲眼看到阿四割下太子妃人头,然后又将她扔下枯井夺路而逃,那敢问她可有其他人证物证?若是没有,空口无凭,怎能用来定罪?再者,昨夜天黑,万一那凶手学了潘小姐那案子的杀人手法,来个化妆易容......”
话未说完,静怡急了,肿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阿四道,“不,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愿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奴婢愿以先祖之名发誓,昨夜亲眼看到她杀了太子妃!她这个残暴的凶手,在走之前甚至朝奴婢舔了舔满是鲜血的嘴唇,而后桀桀怪笑地抱着太子妃的头颅......”
似是想起了什么异常诡异恐怖的画面,静怡忽然抖了抖身子,惊惧不已地盯着阿四,连牙齿都开始打起颤来。
左相见状指着脚边的灰衣男子,道,“苏幕遮,你还敢说自己不认识此人吗?”
苏幕遮侧过脸去看几步之外的灰衣男子:一身行宫小厮的穿着打扮,左手无名指被齐根截断,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回左相大人,草民从未见过此人。”
他当然不认识!
因为,人,是轩辕彻负责安排的!
自阿四被突然带进宫中,苏幕遮便乱了。皇宫是个什么地方?阿四一个戴罪之身进去,还能完整地出来吗?更何况,他清楚地知道,太子妃的确是阿四亲手所杀!
而杀人的凶器,便是她腕上的那根天蚕丝!
一板一眼解释阿四并非己愿杀人,然后证明她的清白,这条路基本上是行不通的。为今之计,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脱罪!
可是,该如何帮阿四逃脱罪名呢?
想啊想,越是着急却越是想不出来。心急火燎之下,苏幕遮找到了太子轩辕彻。轩辕彻比苏幕遮还要着急,试想阿四一命呜呼,这地图的线索便是彻底地断了!
于是,两人情急之下联手演了这么一出戏。
不错,门栓上的划痕与布匹上的血印乃是假造,就连这灰衣人也是轩辕彻临时寻来做替死鬼的。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左相的手已经伸得这样长,连行宫里都按了自己的人。于是一个不查,那后备的替死鬼便被逮了个正着。逮住也就罢了,偏偏此人嘴不够硬,严刑拷打之下,竟然招了个彻底!
苏幕遮想到此处暗暗瞟了一眼太子,心想你倒是摘了个干净,这下留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可怎生是好!
好在,好在天蚕丝早已在行宫地牢之时,便被他取走藏好。如今要定阿四的罪行,却又寻不到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