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歌进了内院,便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妇在院中张罗,身着深紫色右衽上衣,外面套着墨绿色绣西府海棠纹的比甲,下着紫罗兰百褶裙,头戴着珍珠头面,容貌秀美,一双眼眸精光四射,显得极为精明,吩咐着周围的丫鬟,显得十分熟络。
柳老太爷柳相权已经致仕,不问朝堂,膝下有两子一女。
女儿便是柳贵妃,也是唯一由柳老夫人所出的嫡女,入宫后步步高升,极得恩宠,因此柳老夫人虽然没有嫡子,地位依然稳若泰山,反倒是两名庶子都要处处依仗柳老夫人。长子柳瑾一为人精明,又善钻营,对柳老夫人十分孝顺,再加上柳贵妃在宫外也需要帮手,因此两兄妹格外亲近。因此柳老太爷致仕后,柳府便由柳瑾一当家。
这少妇能够这样吩咐府里的丫鬟,想必就是柳瑾一的长媳王氏。
虽然未曾见过面,但柳少夫人王氏看到裴元歌那身皇子妃正装,就知道这位定然是新入宫的九皇子妃,忙迎上来行礼,上下打量着道:“九皇子妃真好相貌,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人儿,难怪九殿下爱到心坎里去,宠爱备至。当初九殿下信誓旦旦地说,若不寻到一个容色不逊于他的绝色美人,绝不成亲,眼下看来,也只有九皇子妃这相貌,才能配得上九殿下。”说着掩袖而笑。
她嫁过来时,宇泓烨已经回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那时的宇泓墨却极为收敛,又是柳贵妃的养子,因此柳少夫人对裴元歌自然不像是对待李纤柔那般小心翼翼,言辞谨慎,便放肆了许多。
这话若是长辈调侃,或者极为亲近的人这样说,可以当做是在赞赏裴元歌。
但柳王氏和裴元歌是平辈,又是初次见面,论品级比裴元歌要低许多,却摆出这般调侃架势,未免显得不尊重。
裴元歌不喜欢她的轻狂,微笑嫣然:“这位一定是柳府的大少夫人。本宫虽然嫁入春阳宫不久,也听九殿下提起过,说从小就和柳大公子相识,时常游玩,彼此极为熟识。”
宇泓烨失踪,宇泓墨尚未被抱养到长春宫这六年里,柳贵妃因为失子而痛楚,柳瑾一为了讨好柳贵妃,拉进彼此之间的联系,便经常让夫人带着长子柳修贤常到长春宫。因此柳贵妃对这个侄子极为疼爱,后来宇泓墨到了长春宫,柳贵妃把他当做眼珠子似的看待,柳瑾一自然又攀了上去,再加上那时候有叶氏和皇后太后压着,宇泓墨和柳氏算是一心,因而和柳府的往来极为频繁。他和柳修贤年龄相近,年轻人之间的往来更多,颇为熟络。
听裴元歌这样说,柳王氏心中便升起一股自得。
九殿下这样心心念念着自家夫君,还对九皇子妃这样郑重其事地提起,显然极为看重,毕竟现在有了七殿下,九殿下在柳贵妃心中的地位定然不如从前,九殿下对柳氏,尤其对柳府的人自然要更加拉拢。因此这位九皇子妃才会对她这样客气,刻意示好。若如此,她便不能太降了柳府的身份。
想着,柳王氏便笑着道:“九皇子妃说得一点都不错,那时候夫君和九殿下真是如亲兄弟般。”
哼,亲兄弟?柳修贤他也配?
裴元歌暗自冷笑,这柳王氏真是自视甚高!紧接着,她便缓缓道:“九殿下和柳大公子关系自然极为亲密,九殿下常说,以貌取人者,岂是贤德人?这句话,柳大公子可是时时都记着,更在为人处世中践诺,显然是很将九殿下的话语放在心上的。大少夫人和柳大公子是夫妻,定然清楚这点,不是吗?”
这句话却包含着两层意思。
宇泓墨说这样的话,柳修贤便谨记心中,时时践诺,只有下对上才会如此恭敬,这番话不动声色地反驳了柳王氏方才所说的“亲如兄弟”之说,提醒他柳修贤不过是臣,不要逾矩。
而另一番意思,则牵涉到柳修贤的家务事。原来柳修贤的妾室中,有位常姨娘,原本是伺候柳修贤的贴身丫鬟,柳修贤极为喜爱,等到柳王氏一过门,便给她开脸,做了通房,很快怀有身孕,升为姨娘,前不久更生下了庶长子,荣宠几乎连柳王氏都压不住,恨得咬牙切齿。若说这位常姨娘容貌过人,也就罢了,偏偏相貌普通,远不如柳王氏,也不知道哪里投了柳修贤的眼缘,竟然如此得宠?
现在裴元歌说到“以貌取人者,岂是贤德人?”听在柳王氏的耳朵里,自然而然会想到常姨娘,顿时觉得心中堵得厉害,却又挑不出半点错来,只能强行忍下,还得向裴元歌陪着笑脸。
好在她也不傻,知道裴元歌这是因为她方才的言语放肆而不动声色地警告。
这位九皇子妃,当真不能小觑!
原本想着九殿下现在是养子的身份,裴元歌身缠是非,又早在皇帝面前失宠,因此对于这位新皇子妃,柳王氏难免有着几分轻视,如今初交锋便被裴元歌压了一头,直戳她的心窝,这才察觉到这位九皇子妃不好惹,立时收起了心思,神色显得恭敬多了,对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这才道:“九皇子妃请入内厅吧!”
丫鬟会意,悄悄进了内厅,附耳低语,将院子里的交锋告知了厅内的柳夫人。
柳夫人正坐在椅子上,拉着李纤柔和蔼地说话,听到丫鬟的话,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这位七皇子妃的分量,她方才已经试过,并非愚钝,但总有些怯懦,硬不起来。不过也难怪,以李纤柔这些年的处境,想要硬气起来的确不容易。倒是这位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