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即便是亲眼所见古绯制墨,那技艺也不是谁都能偷师去的。
但就和料这一手,都看的黄品元眼花缭乱,旁边的老匠人更是双眼晶亮,可随着古绯动作加快,双袖拂动,不同药粉被称重出来,加上珍珠粉、麝香以及其他,就让那老匠人眉头直皱,这些料的混合,他压根就不懂有什么作用。
古绯以棍在加炙的锅中搅合,动作频率极有规律,向左转多少圈,然后顿一下才是右转,中途停顿时间长短不一,随后撒上各类药粉,有幽幽的热气升腾起来,带点墨特有的香味。
在众人都以为能出料做坯的时候,古绯眸色微闪,张口她就道,“可有朝颜花粉以及丁香?”
黄品元一愣,赶紧反应过来,朝门外的人挥手吩咐,“有,有,赶紧的快送来。”
下人得令,跑的飞快,带起阵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喘着粗气送了上来。
古绯毫不犹豫,将朝颜花粉和丁香沫子一起倒入热锅中,快速地搅了几下,低头一嗅,才觉得这香味满意了。
然后是出料做坯子,古绯的袖子挽至臂弯,葱白玉指快速地揉了揉粘成膏状的原坯,顿时,那手染上脏色,不复白皙,可却半点不觉违和。
紧接着是便是制墨中最为重要的生漆捶打阶段,原坯放置大木墩上,古绯拎起边上的锤子就是一阵敲打,那锤子就是汉子也拎不了几个时辰,可古绯不仅要捶打,且她每捶一次,另一只手灵活的变换原坯位置,或锤头或捶尾亦或翻转过来,每一锤下落的力道也是不同的,整个举止行云流水,锤下指头翻飞起舞,似蝴蝶翩翩。
不过半个时辰,古绯白如瓷的额际就渗出汗来,整个室内安静的只闻她敲打的声音。
手臂渐感酸软,她仿佛感觉不到般,唇紧抿,目光专注,有碎发沾湿脸庞,也不擦一下。
当手臂传来阵阵的刺痛,她才猛地放下锤,一抬头,面苍似雪,可那黑瞳却很亮,仿佛最耀眼的黑曜石,“你来继续。”
她朝着那老匠人吩咐道,口吻生硬又强势。
那匠人老早就心痒难耐,听古绯这么一说,他欣喜若狂的大步上前,拿起锤子,噼噼啪啪的继续捶打。
古绯瞧着,一双手脏的漆黑,她搁轮椅扶手上,盯着那匠人下锤的地方,指点道,“左边一点,用力三分。”
“中间,八分力,第二锤十分力。”
“翻转原坯。”
黄品元只会品墨,要他制墨却是不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古绯的价值来,单是那锤炼之法,他就闻所未闻。
心里有一种捡到宝的欢喜,可紧接着又是深深的顾忌。
他视线落到古绯身上,有晦暗不明的阴沉。
眼见不需要自己吩咐太多,那匠人也掌握到规律的捶打,古绯才得空示意婢女给自己擦手,双手干净之后,她揉了揉双臂,刚才憋着一口劲,那原坯的前几百下捶打必须要她亲自动手,这会就感觉到整个手都酸软痛地抬不起来。
她心有暗叹,从前在大京墨家之时,不说每日要制多少墨丸,可两天一枚还是能制出来的,那会都没太大的感觉,可现在只捶打了几百下,双臂就受不住了,果真还是身子伤了元气,没恢复过来。
“生锤百炼十万锤后,再来回禀我。”没她什么事,古绯叮嘱句,便示意有话和黄品元谈。
两人出了作坊,就在院子里,古绯不兜圈子,直接就道,“黄老爷看了我制墨,不说点什么?”
黄品元握拳抵唇讪笑几声,“古姑娘好手艺,就是那一手的捶法,老夫都没见过。”
古绯下颌微扬,她自幼学的是大京墨家的千钧锤法,此法讲究以巨力敲打,不管品质高低的原坯,经由大力的千锤百炼,好的自然能精华糅杂,成就佳墨,不好的,便是捶打成渣。
就是在大京墨家,彻底学会的也没几个,她早年学会,察觉到墨家的算计,一直藏拙,便没在几个人面前使出过,今个黄品元能见到,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可不就是怕黄老爷一个心狠,就将我给灭口了,既然要想好生活着,自然要让黄老爷看点真本事才行。”古绯面带浅笑的道。
黄品元哈哈大笑,似乎为古绯如此识时务而心悦,他捻着胡须,“古侄女务须担心,怎么说易州也是朗朗乾坤,那等草菅人命的事,岂是我等行商之人干的出来的,日后侄女只需好生制墨,等分刮了小墨家,易州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古绯心里冷笑连连,暗骂一声奸诈老狐狸,笑着威胁人的事,也只有黄品元才干的出来。
她敛下心思,视线越过黄品元,瞧了眼他背后的作坊,“那药墨是之前琳琅阁的怪医九先生特别要的,黄老爷也知道琳琅阁和九先生是何等身份,他要的东西,若过几天没人送过去,指不定就能将易州给翻个底朝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望进黄品元眼睛深处,无比严肃的道,“所以,黄老爷不会将阿绯制的药墨给贪吃了吧?这还没扳倒小墨家,就又得罪琳琅阁和九先生,想必这样搬石头砸脚的事,黄老爷心有计较才是。”
其实,这才是古绯最为担心的,药墨制出来后,黄品元根本就不送到琳琅阁去。
黄品元脸上的笑意减了,他目光闪烁不定,好一会才阴鸷地警告道,“侄女莫非是想玩什么花样不成?”
古绯嘲笑,她唇带讥诮地看着黄品元,不屑的道,“花样?那黄老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