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送到某个权贵的府上,而不是在那腌臜地儿任由贩夫走卒欺凌,已经是从地狱中爬回去最好的起点。
但这些贾瑚不会说,一来不必,二来也不觉得这个张扬得仿佛从来不知道阴影里头有什么的娃娃能听懂,因此他只是又要求了一句:“糖糖大人,能请您赐我一件衣服么?”
唐悠竹眯着眼睛笑,这倒不愧是那位号称“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的贾琏之兄,这话说得,也没多少出彩谄媚之处,偏偏语气神情拿捏得,让人听了看了就喜欢。
一件衣服而已,唐悠竹虽然已经俭省得饭菜从来不超过四道、便是缠着雨化田一道儿用时也不过多两样粥羹,但也不会吝啬这么一件衣服。
十分大方地挥挥手:“马马,去拿套衣服给他。”
说完不见人应声,才想起来在贾瑚出神那会子,一壶子冷茶就浇醒了小美人、又企图去他家大美人跟前儿献殷勤的马进良早被他打发出去写“mí_yào辨识解发一百篇”——糖糖大人还十分不厚道地要求每篇至少一千字,不强求他写出骈四俪六的精美文章,但务必将那些mí_yào和解药的性状、制法都一一写清楚了,当然解药如果有多种的也都必须写上,能分析出原理更好,不能分析出原理的,也起码该想出三种以上的情形,来阐述在中了mí_yào又没有现成儿解药的情况下如何自救……
得了这么一个任务,马进良若真用心完成,那真是一辈子都未必写得完——真写出来了,起码也是一个医道专科大师了。
当然了,雨化田是个好上司,他是不会让亲信下属将下半辈子都耗费在那样不专业的事情上的,所以马进良只是被迫多出去而已。
唐悠竹要的原本也只是这个躲出去。
看在马进良对他家酥酥的忠心上,唐悠竹没怎么想折腾他。
可再不折腾,到底也是折腾了。
大折腾大报应,小折腾小报应。
糖糖大人的小报应来了。
胖爪子挥动的时候很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意气,但没人应和怎么破?
雨化田将手中供状看完,也不忙着让人取下去处理,只倒了半盏茶,轻抿了一口。
他想看戏,却显然再一次低估了某糖的脸皮厚度。唐悠竹挥出去的手只略僵了一会儿,便若无其事收回来,连鼻子都不挠一下,直接转身、撒腿、再一蹦一跳,攀到雨化田身上,一叠声儿的:
“酥酥酥酥,怎么马马一不在,就连个帮我拿衣服的也没有?”
“酥酥酥酥,你身边服侍的都这么笨可不行!还不如把卷宗都拿回……回我们家看呢!”
“酥酥酥酥……”
唐悠竹一连串儿话砸下去,一不小心就又往将雨化田哄回宫里头的方向拐,好在及时发现雨化田虽不说话,眼睛却是往左看的。
——这左边有什么?不就是一个浑身j□j的小美人么?
唐悠竹迅速回神,糖包子瞬间再次变身糖醋包,挤眉瞪眼俨然河东狮:“怎么?酥酥你是故意的啊?我还当是奴婢不济事——却原来是太济事了!果断拼着玩忽职守也要成全你见异思迁啊!”他演得兴起,竟直起身去捏雨化田的耳朵,不依不饶:“我告诉你!糖糖大人可不是个会甘愿给人始乱终弃的!酥酥你给我记着啊!看两眼就算了,真敢起坏心,小心我真把你做成鸡蛋酥吃掉哦!”
雨化田似笑非笑,看得唐悠竹心里发虚,面上却越发瞪圆了眼睛理直气壮质问连连。所以说糖糖大人的无赖,有时候连雨督主都无奈得很,只得直接动手将这小混蛋撕下来。好在唐悠竹自忖没他家酥酥那样能把人整个儿拎起、又不会真捏疼人耳朵的本事,手上也不敢如何使力,雨化田提着他耳朵扔出去倒不费什么劲,就是贾瑚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给糖糖大人的魅力折服了,居然混不顾自己浑身j□j,直接扑过去要接住他……
可怜荣国公府虽也算得上是军功起家,传到贾瑚这一代却已然寥寥。贾瑚心意虽好,却不过是与唐悠竹做了个垫背——更有雨化田那巧劲儿原是使得这块牛皮糖平安着陆的,给贾瑚挡了这么一挡,力道虽不会凭空增大,那着陆的法子未免不美,唐悠竹差一点儿就从平沙落雁式变成狗啃黄金式了,万幸呱太虽袖珍却十分给力,及时鼓起肚子顶住某糖的鼻子,才免了一番惨剧。
唐悠竹悻悻坐直,扭了几下才把手上缠着的丝带弄开,看看手腕上没有丝毫动静的灵蛇镯,再看看披散下头发的雨化田,先把呱太捧起来亲一口放回去,再一甩头、一嘟嘴:“酥酥是坏人!做了坏事还不许糖糖讨公道,还要绑我手、还要扔我出去——糖糖也是会生气的!”说着跳起身,拉起方才被他坐在身下的贾瑚:“走!我们不靠他,糖糖大人自与你找衣服去!”
说着几步蹿到门边,伸手要去推门。他没推开门时,贾瑚已经能感觉到身上嗖嗖的凉气,却咬紧了牙关不说话,好在唐悠竹到底及时想起来,收回手几下就把外衣脱下来与他披上。
也许只是错觉,但贾瑚终其一生,都不曾忘记那衣裳之上淡淡的体温。
每次唐悠竹自得他慧眼独具、将绝世明珠拯救于水火之中的过往时,十个人里头倒有九个九暗笑他的厚脸皮,唯有贾瑚,他是真心这么觉得、并且由衷感激着的。
因为他不知道,唐悠竹在看他换好衣服、称赞他“瘦是瘦了点,但穿上糖糖大人的衣服也别有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