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奉天殿一路过来,冷着了吧?这桂圆红枣茶正好热热的暖暖身。”
朱见治朱见沛两个小可怜儿自从父皇死后,哪里曾在周太后跟前这般得脸?一人一碗捧着那桂圆红枣茶,十分受宠若惊。
倒是一般儿也鲜少得周太后好脸色的唐悠竹很是镇定,茶盏才拿到手上,立刻大大喝了一口,喝完还赞:“皇祖母这儿的红枣就是格外香!”
周太后看他喝得爽快,脸色倒是真心好了点儿,一边的朱见治见了,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儿紧张,还是朱见沛踢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来,笑着也喝了一口茶,却只是小小抿了一口,又仿佛手上不稳,将茶水很是沾了些在衣袖上。
周太后没想那么多,桂嬷嬷见了,却不经为太后主子的形象点了一根蜡烛,并十分认真地祷告——这三位小殿下回头可千万别那么巧闹什么毛病,不然就算御医从忻王殿下的衣袖上查不出什么毒物,这外头人也绝对不会往“巧”字上头琢磨,倒是要白给那“太后不厚”的故事平添了许多事故做题材。
那边桂嬷嬷站着,大约是视野高了、也就看得远了些;这边周太后和唐悠竹倒是难得和气,可惜却没当着内外诰命,白瞎了一场祖慈孙孝的好戏。
周太后扮了一会儿好祖母,在唐悠竹顺着她的话,喜笑颜开地赞叹她宫里头的桂圆果然也格外柔滑甜美时,她终于把话说到点子上了:
“每次我吃着这桂圆,那是甜在嘴里、苦在心头!连果子都知道人间至贵是团圆,怎么我天家子弟反而这么难呢?你叔叔远在汝宁,那地儿虽也是你父皇精挑细选了的繁华之地,可又那儿比得上犹在京中之时,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和气?每回年夜团圆,看着公主们也一家家回宫团圆热闹着,我这心里头的滋味啊……”
唐悠竹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嘴里头的桂圆也不咀嚼了,直接囫囵儿咽下去:“这个简单!回头……不!立刻的,我就去找父皇!这祖母想叔叔了可是大事儿!藩地的事务让谁打理不是打理?我这就让父皇下旨,立刻让叔叔们回来——团不了年夜还可以团上元啊!”
目前看着,各地藩王仿佛也还可以,既起了屏藩各地的作用,又没了重演靖难之事的能力,但唐悠竹来自后世,自然最是清楚明朝后期宗亲就藩制度的不合宜——
那造反作乱的能力是打压得基本没了,甚至明末清兵进逼京师,唐王倡议勤王,都因此说被废为庶人就能在转眼间就被废为庶人了!
至于后期那什么由于宗藩的厚禄给朝廷带来的严重负担,相当多的中下层宗室已沦为贫困户就不必说了,哪怕是生活上仿佛过得去的宗室,那“不得擅离境外,有居住乡村者,虽百里之外,十日必三次到府画卯,如果一期不到,即拘墩锁,下审理所,定罪议罚”和“未经请准,只能呼乳名,不得婚嫁”等等的限制,便是经济上不窘迫,也和被圈养起来的猪娃没啥两样!
更有那些所谓贤王,竟多是好饮醇酒、近妇人的藩王,只因其对朝廷没有威胁就受到奖励,完完全全把宗室养成了不农不仕、啖民脂膏、被软禁于封地内的典型寄生虫——
神马妈蛋玩意!
唐悠竹只要一想到日后自己的子孙,又或者看得近一些,他已经圈养到自己人范围内的小胆八弱鸡九的子孙,都给养成那样的玩意儿,就忍不住暴躁!
只是这诸王镇藩是祖制,他折腾水泥耕犁改良稻种已经很妖怪了——前儿蛋蛋酥回来之后就迫不及待请他品尝的那顿儿葱白炒臀尖儿时嘴里絮叨的,除了居然敢落跑遇险、又把危险源养在身边儿之外,这胆大包天到作为祥瑞献于帝皇的嘉禾都敢要来当玩具也是一个罪名儿呢!
所以唐悠竹才忍住没对屏藩制度下手,就算想起后来明朝宗室过的那日子就心急火燎,也努力说服自己,反正只要锻炼好身子骨,活个七八十年的,不愁没有改制的时候嘛!
可就在他极力忍耐的时候,周太后却说什么思念幼子渴望团圆!
艾玛,绝壁的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这祖母脑子虽然不太够用,但用好了其实也是好物!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无用的废物,鱼鳞处理好了都能是美味,萝卜皮还能化痰顺气去水肿,皇祖母是好是坏,只看用在哪儿!
唐悠竹蹦跶着去永宁宫找他爹了,留下朱见治朱见沛和周太后面面相觑,因周太后被这孙子忽如其来的孝心给震惊得连向这兄弟俩推荐她看好的女孩儿都忘了,不多时便散了。
倒是永宁宫里头,唐悠竹全没给他爹当了大灯泡的自觉,很是混了些时候。
万贵妃年纪不小,皇帝在景泰年间又因调养不当伤了身子,养了好些年也不过养了个勉勉强强,在永宁宫的时光并不如外人以为的香艳,十回里头倒有九回只是纯粹盖棉被睡觉觉的,因此对于唐悠竹的到来倒也不是很介意,万贵妃还很是慈爱地给他上了一碗奶酪,还特特加一句:“不加糖的,吃完漱漱口,碍不着你那口小乳牙啥事儿。”
雨化田为了防止他蛀牙、连出京办差时,都要人日日将他食用点心的情况记录下来留后察看的事情,真是满宫都知道了!
唐悠竹脸皮却果然是搞基蛇都戳不破的,闻言不羞不赧,大大方方道了谢,呼噜几口喝完,便又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