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原明白自己虽然能安抚得了人心,却没那个本事能同样安抚下那些病毒,所以在当天晚上杨思路陷入非常典型的病毒跨越式爆发前的阶段性昏迷时,他所能做的只是先安排好其余尚能保持清楚神智的研究员,然后一个人安静的守着他,等着看眼前这个男人是能挺过去,还是需要他帮着给个痛快。
相较于刚临危受命时心里还泛滥的那点为国为民,为人类为地球而肩负重任的使命感,许安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这种平静到底是种超脱还是颓废。
反正他现在就是平静了,不再为高位的无能和不做为暴跳如雷,也不再为身边一个个的死亡黯然伤心,虽然就算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会顶着明知道自己过来没用但却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当这个研究所的代理所长,但却不妨碍他对自己的这份固执嗤之以鼻——
“当年导师带咱们两个的时候就跟我说过,我的性格太过复杂,而且总是相互矛盾,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大概率最后能成就大事,但不管成就有多斐然,却终生不会感到满足,只此一点,不管我有多聪明,都始终比不上你……”
许安原坐在沙发前的折叠椅上,面色平静如水,一只手平放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捻着沙发上男人有几分油腻的半长头发。
手枪被他放在手边的玻璃茶几上,里面只有一颗子弹,这是自从研究所里开始爆发疫情之后,以守卫为名行监视之实的部队发给他们的,每个活着的研究员都有这么一支只配了一发子弹的手枪,究竟是用于自救还是自裁全随个人的便,不给他们多配子弹是怕他们不甘安于现状,发生暴动。
不过那些人显然小瞧了许安原手下的这群知识分子,精神脆弱易崩溃的那一个两个,根本抵不住病毒感染,根本等不到他们发狂或者心里升起什么报复社会的想法,就早早的从研究人员转为被研究人员,如今魂魄都基本已经回炉重造了。
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精神力量绝对强大于肉-体力量的,和平时期,一个个研究起课题来比那些钢筋铁骨打熬出来的特种兵还能熬,如今都觉得自己这是生命最后一首绝唱了,更恨不得能燃烧了自己,照亮了人类未来,光凭这点,许安平就觉得自己确实是比不了这群思想纯粹的研究癖。
许安原手里有份这群研究员用自己和自己同事实地采集整理出来的病情发展数据,这些数据和之前那些普通感染者采集出来的数据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这组数据的提供者都接受过疫苗或者血清注射,其中最显著差别就是接受过疫苗或者血清注射的感染者在病情发展至二期期末时依然可以保持基本神智,而且病毒三期的噬人倾向也会在很大程度上被控制住。
许安原拿到这份数据之后可以确定只要他把这些数据上交高层,那么之前还只是作为试验用的疫苗很快就会被大范围的推广和接种,这份数据的采集可以说每一笔里都凝聚了他身边人们的鲜血和生命,但是拿着这份已成形的数据表,许安原却没有在第一时刻呈交上去,总有一种感觉在阻挠他上交这份数据,他分辨不出那些隐约的东西到底是好是坏,就像他此时此刻根本看不清人类的未来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一样。
“师兄,你得承认,在待人接物,事业发展上你不如我,不过我也得承认,在研究问题,钻牛角尖上我比不上你,要不咱们就赌一把吧?你这次睡过去,大概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保持神智的醒过来,下一次就剩百分之二十……如果你醒了,这份东西我就再留在手上一段时间,如果你醒不了了,这份东西我就交上去,让上面那群家伙自己去判断好坏吧。”
许安原轻描淡写地把很可能会影响十几亿人类的未来发展存活的东西放在了一个‘赌’字上。
他明白自己的这种做法可以称得上是任性妄为,一点也不符合他以往的处事作风,只不过既然只要是人就总有心情不好想胡作非为的时候,那么像他现在这样心情坏到如此地步,未来还有可能会变得更坏的情况下,他这种不过是截留一组数据,没有谋划着报复社会的做法就已经是很理智很有所节制的了。
其实上面已经给过许安原通知,要求他们再等三天,三天之后就组织他们撤离大城,但是许安原却没为这个消息感觉过一丝欣喜。
虽然撤离代表着他们中尚且活着的这些人终于有希望能够得到后续的资源和疫苗支持,但就像之前说过的,没有人能够证明那些疫苗对于病毒的有效期和作用范围究竟能有多久,他们这些人就算被撤到大城以外的地方也不过是从一个研究所转到另外一个研究所,而且转移后,他们这些幸存者的身份就会很自然而然的从主动变被动,就算是现在这些神智清醒,依然战斗在研究第一线的幸存研究员们也会被剥夺研究者的身份,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展示疫苗效果的小白鼠。
许安原见惯名利场上无声之战和众多死于炮灰下的无名冤魂,所以他很清楚,如果手里没有把握住任何强有力的筹码,那么他手下这些幸存者们即使好不容易存活下来,未来也很有可能过得生不如死……
许安原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哗啦’一声重响。
被吓了一跳却依然反应机警的许安原立刻拿起手枪,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着肩膀定在了原地。
“你就是……许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