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素绢启唇应答,手上动作却是纹丝不动,一点儿没有受到影响:“贵妃娘娘与二皇子殿下太客气了!今日得见这样一株好杜鹃,也是素绢的运气!”便不再言语。
陈贵妃只含笑看着,从她手中接过一盏青碧泠泠的茶汤,深深一嗅,只觉得心旷神怡,心底不由赞叹一声。
缓缓起身,不等陈贵妃与徒文怙开口,明素绢便出言告辞。陈贵妃也并不多说什么,只命徒文怙送了她出去。
等徒文怙回来,陈贵妃看着他一脸纠结急迫的神情,不由得抿着嘴轻轻一笑:“江南那边素来是不好掌控的,甄家迫不及待想要招揽人手,却不想想,他们家不过才兴起二十年不到,这些世家名族哪里愿意理睬?这些人家里面,随便从地上捡一块砖石,都要比他们来得年岁大哩!”陈贵妃所说的正是江南甄家前一段时间暗地里的四处拉拢势力。
“便拿江南顾氏来说吧,虽则现今多将他们家的白鹿书院与你外祖家创建的仁安书院相提并论,可论起底蕴来,仁安书院是远不及白鹿书院的!”陈贵妃微微眯着眼,搁下手中白瓷茶盏,清凌凌的茶汤上荡起一圈涟漪,将头顶梁上绘着的龙凤呈祥尽数映在其中:“都说宫里规矩严谨尊贵,事实上比起世家来还是不如的!不然,怎么会请她们来教导公主呢?这一次慧宁宫里住了两位世家女,一个便是方才的明素绢,另一位则是卢家的——”
慧宁宫乃是当初太祖皇帝设立下的,特特留给这些来自世家的教习居住,公主们去上课也要亲自前往以示尊重。世家都有自己专门的教习姑姑或是嬷嬷,每每冠以世家之姓,皆是很受尊重的。
徒文怙静静地听着,自己母亲说话从来都有缘由,提起这些他早就知晓的事情,想来其中定有些地方需要自己注意。
瞧着儿子眉眼间满是恭敬顺从,陈贵妃心内叹了口气,能听进去话就不错,只要不像徒文怀那个认不清状况的就行:“这些世家名族大多相互来往交好,因此算得上是同气连枝,得罪了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得罪了一堆!这也是我为何要照拂徒文憧兄弟俩的关系,懿妃——昭懿皇贵妃便是姑苏林氏的嫡出女儿,别看林家如今也是勋贵之流,人家与那些什么四王八公可不是一路子,林家在前朝的时候可是出过一位帝师的!”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徒文怙不禁目瞪口呆。
“昭懿皇贵妃虽说薨了,可林家却还在的。公侯之女可带嫁妆入宫,往年我执掌宫务,曾经见过靖安侯为昭懿皇贵妃备下的东西,那可真是十分厚重!”陈贵妃想起当年自己瞧见的那册记录,也不禁暗暗咋舌感叹,想来林汀当年闺中之时必定是备受宠爱:“咱们照顾了四皇子五皇子,也算是向林家表达了咱们的善意——至于徒文怀,哼,只怕甄家在江南那边是落不得什么好处的了!”
徒文怙点点头,想起徒文怀的张扬,幸灾乐祸地笑道:“三皇弟可真是粗心大意的,母妃,您说,要不要拿他去玉雅阁的事做做文章?”
闻言,陈贵妃沉吟片刻,却摇摇头:“文章要做也不能由咱们起头!你可忘了当日太子的那桩事儿?陛下看重皇室名声,绝对不许再出来一桩类似的事儿的!倒不如从别的事儿入手——”她一双眸子明亮如晨星,眼角细微的纹路透过脂粉显现出来,却因为这奕奕神采并不显衰老姿态。
……
“明姐姐,方才锦麟宫请你作甚?”明素绢回到慧宁宫,便听见熟悉的声音问道。
明素绢抬头一看,笑了笑,示意自己的丫鬟出去守着门:“点了几杯茶,无趣得很,花儿开得倒不错,可惜赏花之人却是居心不大纯粹啊!”缓步而行,走到桌旁坐下,裙边一副珠玉翠翡串成的缨络竟是丝毫不闻声响,只见裙边一条细褶波浪似的荡漾着。
问话之人便是陈贵妃口中另一位教习,她名唤卢莜,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哎,若非风寒,想来林姐姐定是要一同过来的。”
“过来作甚?看林姑娘的儿子被甄家如何欺负么?”明素绢亦喝着茶,眉宇间有一丝厌恶:“林姐姐最疼爱林姑娘,若是瞧见那三皇子戾气嚣张,我都不喜欢,她那火爆脾气,估计能当场扇过去!”
“也是——”卢莜叹了口气:“可惜五皇子那般天资,若是送去白鹿那边,说不定能成一代大家呢!可惜在这宫里……”
明素绢心中一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