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钟定几乎都早早出去,说是要上街继续兜售房车。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唏嘘。
其实,两个当事男女都没有放在心上。
钟定向来对金钱不在乎。
许惠橙打小日子就不富裕,可也一家人快快乐乐过来了。在她的想法里,穷有穷过,富有富活。当钟定卸去高不可攀的背景,她和他的距离则更亲近。
她美其名曰帮他管账,但她根本没有理财概念。
十来天后,钟定转手成功一套市中心的公寓户型。
房款全部进了许惠橙的账户。
她在那计算了定期存款的利率,于是非常高兴,“钟先生,我们就这么存个一年,每个月都有七千利息呢。”
钟定抬眼见她晃着小尖牙,哼道,“果然知足常乐。”
过了几天,钟定把那辆维修后的车子卖掉,钱依然进了许惠橙的账户。
她知道后,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有喜,有酸。
晚上的睡前运动过后,许惠橙趴在床上,动都没力气动。
待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平稳,她莫名想到这事,便提醒说,“万一我卷款逃跑,你就亏大了。”
钟定还伏在她的身上,听了这话,他半撑着抬头,“说你傻不是。”
“怎么……”她转头望他。
“跑了,你得到的只有钱。”他的表情有种纵.欲后的慵懒,手掌在她的背部游.移,“待着,你有个独一无二的大帅哥。权衡之下,哪个更划算?”
许惠橙听着,心里的酸却更甚。这本该是一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却被她拖进凡尘。
她的右手绕着去抱他的颈项,“我选大帅哥。”
钟定低头去亲她的耳垂,称赞道,“你这辈子最聪明的选择就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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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那天,许惠橙没有课。
钟定一大早突然心血来潮,载着许惠橙去了大学城。说是两个中学学历的,要来沾沾书香之气。
她随他瞎掰。
途经一个大学服务便利店,他让她下车去买两瓶进口石榴汁。
许惠橙怀疑道,“这么小的店,怎么会有进口的……”
最后钟定改口为普通矿泉水。
她答应了。
她下车后,他哼了一句,“快去慢回。”
这间便利店不大,东西塞得满满的,只余一条小通道。里面的柜台,有个男孩在弯腰找着什么。
许惠橙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两瓶矿泉水,走过去柜台结账。
男孩直起身子。“你好,一共三块。”
她抬头望了眼男孩,然后震住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可是……真的太像了。
男孩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渐渐的,他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拉开柜台的锁后,他张开双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护进怀里。
许惠橙瞪大了眼睛,茫茫望着柜台上一系列的烟盒,却看不清楚。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她就这么傻傻地站着,双手各持一瓶矿泉水。
男孩把她越搂越紧,眼中也有湿润。
许惠橙明白了,她惦记什么,钟定都知道。
她放下两瓶水,抚着男孩的背,难掩思念唤着,“七竹……”记忆里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
“姐,你去哪里了?你究竟去哪里了?”许七竹的声音很激动。
许惠橙什么也说不出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挣开许七竹的怀抱,拉起他的右手。
果然,少了一根无名指。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曾经有过怀疑的心态,觉得自己收到的那根手指可能不是许七竹的。现在这一刻,她庆幸自己对朱吉武的屈服。否则,她的家人会因为她而遭受更大的伤害。
许惠橙心疼地摸着许七竹的手。
许七竹的目光只集中在她的脸上,试图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当年的姐姐重叠。
她比以前要白得多,也胖了。
这些外在的方面,让他稍感安慰,起码他的姐姐应该过得不错。“你这几年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和我们联系?”
许惠橙抬头望向他,哭着哭着又笑了,“七竹长大了,长高了。”
她离开家里的那年,他才十一岁。她都还记得,她拎着行李出远门时,他在后面跟着跟着。火车开了后,他都还挥手,“姐,有空常回来。”
她却一直没有回。
“姐,你回家吧。”许七竹握住她的手,“我长大了,可以找活干,不用你这么累了。你回家吧。”
“嗯……我回家。”许惠橙这几年就是凭着亲情的信念才能苟且偷生,不然的话,在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她早放弃生命了。
许七竹终于展颜,他急急拿出手机拨电话,左手执着地拉住许惠橙的手腕,生怕她又不见了。
那边电话接通后,他掩不住喜悦,“妈,我见到姐了。”他笑看许惠橙,“她很好,我让她和你说。”
许惠橙的心情翻腾澎湃,她颤颤地接过手机,“妈……”这一个呼唤,包含了多少年的思念。她本已止住的泪水又淌下来。
许母在那端“哎”了一声,“可回来了。”许母忍不住惊喜,“是丑丫,真的丑丫……”
“妈。”许惠橙顾着哭,一声一声的呼唤。“妈……”
“哎。”许母突然不会表达了,只是重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直到母子俩情绪稍稍平复,许母拭去泪水,“丑丫有空回家吃饭,好不好?”
许惠橙哭着笑,笑着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