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在破晓时分尖叫了一声:“羯贼进城啦!”
仿佛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之中,京城百姓头皮一麻,心中紧绷的弦竟给崩断了彻底。
罗府调出一部分罗家护卫加入金吾卫,抵抗入城的羯部敌人,保卫京城无辜百姓,剩下一部分守卫家宅,保护罗家女眷和前来求助的百姓。
罗家早早地便大开府邸,将周围求救百姓护在家中,将整个罗家塞得满当当,虽然收纳了不少流民,但却井然有序,无人胆敢高声言论,默契地保持沉默。
罗大太太一脸庄严地坐在后院中,眼睛红得似要滴血。
罗二太太和罗慕可、及庶女庶子们瑟缩在椅中,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发抖得厉害。
白映容面容苍白,抱着调皮扭动的罗晓阳,低声安抚道:“盼哥儿莫要乱动,羯部歹人要进城了,盼哥儿要答应娘,待会儿不要乱跑,可好?”
罗晓阳如今才四岁,懵懵懂懂,却也知晓“羯人”的含义,当下扬着小拳头,嘟嘴道:“娘,我不怕,我要和爹爹一样,去打坏人!”
听儿子提起罗慕遥,白映容眼睛一酸,哽咽道:“好,盼哥儿有志气,但莫要向你爹爹一样,两年都不给娘半封信。”
她早知便有这样一天。
自她嫁进罗家那天起,便明白了什么是坚强,却不知,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爹爹是大英雄!”罗晓阳仰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信件什么都是小事,反正爹爹给不给,他都是大英雄。
“二姑姑和三姑姑,也是女英雄!”罗晓阳又奶声奶气地加了一句。
白映容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脸上的阴翳骤然散了几分,破涕为笑:“你这孩子。”
“太太……”罗慕勇穿过重重人群,来到罗大太太近前,他道:“羯人进城了,但,但并未来罗家,而是冲着皇宫而去……”
身为罗家唯一的男丁,关键时刻,二房的罗慕勇站出来,料理一切事务。虽然他荒唐了二十年,身为罗家子弟,在关键时刻,不得不担负起保卫家宅的重任,必要将罗家女眷和百姓护得周全。
罗大太太瞳孔一缩,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她呼吸紧蹙:
“皇宫……阮轻楚……”
荣亲王府府门紧闭,护院全盘出动,将整座府邸围得密不透风。
齐格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明喜捂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疑惑地问道:“夫君,你在担心些什么?”
齐格望了一眼阴暗的天空,紧张地说道:“我担心城北的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京城的大街小巷,承载着他少年时的记忆。
曾经的打马游街,曾经的臊子面馆,曾经的胭脂铺子,难道真要在一夜之间,付诸一炬?
曾经那修鞋匠人,曾经那笑靥如花的卖花女,曾经那糖葫芦货郎,难道真要让他们惨死于凶狠的羯部人刀下?
“不,我身为男人,不该躲在家宅中!”齐格胸口的怒气似要喷薄而出,他一拳砸向柱子,双眼通红。
罗家男人外出征战,生死不知,连女人都有本事守城,唯余一家老小在城中,而他这个堂堂男人,居然要在母亲的庇佑下,龟缩在府内,坐看着京城百姓受屠戮而死?!
“我不能这样……”齐格不管流血的手指,开始抓起了头发,整个人陷入两难之境。
他从来没有如此地恨自己,恨自己的不懂事,恨自己的无能,在羯部人攻城之际,他居然什么都不能做!
他连罗慕玉这样的一个女人都不如!
正在他痛苦之际,忽然,手背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护住,齐格猛地一抬头,却望见明喜那双熟悉的、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眸。
“你若想去,便去罢。”明喜垂头小声道,将他的右手捏在掌心,贴在脸颊之上。
见齐格回望于她,明喜瘦削的小脸上满是疼惜之色:“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我只知道,我要支持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玉妹妹姑且只是一名女子,如今却已成安远城守关将领,明喜认为,她的夫君齐格,同样能如罗慕玉般顶天立地。
齐格双眸似有热流滚出,最后,他伸出左手,覆住了明喜的右手,二人执手相看。
齐格喉头一动,激动地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你安心在家,我去与他们会面。”
“嗯。”明喜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幸福之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我走了。”
齐格温柔地托起她的小脸,以唇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一点,接而放手退后,利落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明喜脸颊飞出两抹红晕,羞涩地低下头去。
齐格偷偷从荣亲王府后小门溜了出去,骑着马儿飞快地奔赴城东,他死死地扣住腰下的佩剑,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抵抗羯部人,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想到那血肉横飞的场景,齐格的背后便飕飕地发凉。
熟悉的大街小巷,此时却已物是人非,四处都是官兵横冲直撞,抑或是赶去加入义军的男人们,街道两边杂物遍地,偶尔还能望见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百姓。
“常三!李四!你们通通给我出来!”齐格将马停在一扇破门外,哑着嗓子,对着里头大吼大叫道。
齐格声音落下不久后,小院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