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 御史李严手中的把柄来源,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何证人会半夜三更被扔至府中,以及那些卷轴和密信是如何得来的,一切都来得十分莫名。就好似上一次,淑妃娘家余将军府之事般,那名证人也是糊里糊涂被劝过来的。
毫无疑问,四皇子下了大狱。
听见此消息之后,坐镇明德侯府的明德侯,则是一脸讳莫如深,他轻轻敲击着墨色案台,眉眼低垂,黑棕瞳色中,似有化不开的一层灰。
“想不到,阮轻楚会以四皇子一事作为交换……”明德侯沉沉地开口,忽而露出一抹淡笑,“这一手果然厉害,是一个值得一争的对手。”
阮轻楚拿着四皇子的把柄,和太子党派交换枢密副使职位,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明德侯冷冷一笑,权力能落入一个人手里,就能从他手上再次溜走,只要太子顺利登基,阮家大势必去。
抓着枢密副使权力有何用?
阮轻楚实在是蠢到了家,竟使出如此昏招。
四皇子被阮轻楚会心一击,扳倒后复活无望,他完全是帮助太子铲除了大敌。至于三皇子,更不值得多虑,此人心怀鬼胎,性格张扬,输,是早晚的事儿。
只看他什么时候嫌麻烦。
不知阮轻楚是如何作想,抱着这么大块金砖,怎的不换一些更有利的东西……比如说,太子金口玉言的承诺,登基后给阮家一枚绵延富贵的护身符。
明德侯眼底的阴郁越来越重,看得凤昭皱了皱眉。
他本是皇帝随侍武官,洛城那一晚与羯部人死战,他深受重伤,后被遣返回来休养,如今伤势恢复,便被父亲明德侯传来商事。
“父亲,恕儿子直言,太子若是五年后登基,我不怀疑他做不好皇帝,而如今时局,他却有所不适。”凤昭冷硬地说道,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
太子性格太温顺懦弱,当太平盛世年间的皇帝还不错,乱世……他连那依坎根毫毛都比不上。
“皇后与我府乃是姻亲,不支持太子,难不成支持三皇子?”明德侯面色不虞,却依旧耐心教导儿子,“太子性情温和,比起六亲不认的三皇子,更适宜我等掌控。”
凤昭猛地上前一步,眉间担忧浓得仿佛化不开,他不服气地道:“父亲!如此行事,您将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苍生?!”明德侯勾唇一笑,“苍生关我何事?关你何事?”
苍生能给他带来什么?苍生能抚平他的遗憾吗?!
全都是些狗屁之言。
凤昭胸口一闷,感觉一口血顶在了喉咙,半天都吐不出来。
“如今罗慕遥已奔赴前线,你再休息两个月,再行动身。”明德侯近日越发肆无忌惮,不知是宫变的原因,竟然撕开了温文尔雅的面孔,提前露出真实的面目,他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强硬,板着脸冷冷道,“如今前线吃紧,待得罗将军回西线,有了起色之后,你再去赚军功。”
“……”
凤昭无声地捏着拳头,他默默地垂着头,竟能感觉到,自己的后牙槽因为咬得太紧,脸颊的神经已经失了知觉。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
“好。”
回到小院之后,凤昭失魂落魄地推门走进,一动不动地坐在天井旁。
这一坐便是大半天,直到夜幕降临,一股寒冷袭来,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已是上元节。
团聚的日子,却因前线开战,不知有多少人颠沛流离。
他的眼睛,有些发酸。
忽然,后背一暖,一张薄毯覆在他的肩膀上,他转头一看,妻子杨雨柔身着水蓝披风,不知何时已站至他的身边。
“你放心去罢,家中自有我来照顾。”杨雨柔慢条细理,柔声地说道,声音仿佛一掐,便会碎裂开来,随风而逝般。
凤昭霍地起身,以至于红色的毯子落在地上。
他没空理会毯子,而是笔挺着身体,微垂着头,与杨雨柔定定地对视。
“可是,你怀了孩子。”
虽然二人的矛盾不可调和,平日生活貌合神离,但是,杨雨柔身子骨弱,他身为丈夫,在这时候前去战场,于私来说,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夜里凉,先回屋罢。”看着她凸起的小腹,凤昭急忙道。
杨雨柔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平静的眼睛,聪慧如她,却能在那黑夜般的瞳孔后,看见两簇跃跃的火苗。
忽然,她仰头笑了,好似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般,接着,她以一种极为静谧,好似耳语呢喃般的声音道:“明德侯府终究不是你的归宿,你的归宿,在沙场。”
“我杨雨柔的男人,不该和我一般,终日困于这四四方方的宅院。”
杨雨柔伸出白净的双手,抚上他粗粝的脸颊,她眼眸若星辰般明亮,似能容进世间任何事、任何人,接着,她用一种坚定的语气道:“表哥如今手握重权,前进一步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她停顿了一下,“你们,你们生来便是名垂千古之人。”
“去罢,我不拦你。”
杨雨柔轻轻地将他推开,稳步走出的凤昭,竟然不小心一个趔趄。
然后,他听见杨雨柔笑了。
凤昭蓦然转过头去,只见瘦弱的她,抬头远目,正以十分萧索的眼神,望着远方重重宅院,忽地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