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到了这一步的,但连瑜已经做的这般明显,她是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也能猜到一些情况,而问了穆维之后,情况也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皇帝与太子,这些年早就形同水火,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杀之而后快。
说起来,两方的实力其实是不对等的,皇帝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对朝廷的掌控力又怎么是一个到现在才满二十岁的太子能够比的?他想要对付太子,最大的困难从来都不是杀不了,而是不敢杀:皇帝要面子,要名声,不想落个出尔反尔的评价,更不要担负杀死亲侄子的罪名。对皇帝来说,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太子的机会。
而对太子而言,他的情况与皇帝恰恰相反,他在乎命,不在乎名声,或者说想要命就不能在乎名声。他如今年岁渐长,偶尔想起来也会后悔:他叔父连儿子都没有,但凡他稍微忍让一点,装的像一些,何至于把跟他叔父的关系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想起小时候叔父把他放在肩头,带他出去玩,亲自教他念书,那会儿他把叔父当成大英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是从他练骑马扭伤了脚,被母后搂在怀里说有人要害他?亦或者他的舅舅在他耳边念叨:这一切本都该是你的,是你叔叔抢了你的一切?
往事不可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子后悔也晚了。况且他的后悔也只是给自己一个迁怒别人,认为自己没处理好与皇帝的关系不怪自己的理由,而非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这天下,本就该是他的!
于太子而言,他知道他的叔父想他死;而他不想死,他想让他的叔父死,他想做皇帝,他已经等不及了,但是他缺乏机会,皇帝对他的防备日渐深厚,前几年他还可以自由行走在后宫,这一二年,他连去太后那里都要报备,许多事情大不如以前方便——只恨没有早下手!
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皇帝离开皇宫,连府条件所限不可能带太多的人,参加臣子的婚礼也没有道理弄他两千侍卫跟着,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抓住,活该他死在太子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阳谋,皇帝不需要做什么,他只是给了一太子一个谋害自己的机会,做,还是不做,主动权在太子手里。
这会儿秦昭想起来,觉得这个圈套十分容易猜测,可站在太子的角度,又怎么会想到皇帝竟然有胆子拿自己做诱饵?越到高处越惜命,要不怎么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能做出这个决定的皇帝,穿着天底下最高贵的一双鞋,而另一个穿着高贵鞋子的太子,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用给别人一个杀自己的机会这样的方法引诱对方入局。
当然也许太子猜到了,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以为他已经别无选择。埋在殿前司的钉子已经跟皇帝确认过了,太子准备在皇帝到达连家后让他的岳父刘英包围连府,挟持皇帝,逼他退位。
而连瑜,他就像穆维所说的那样,抓住了机会,为皇帝提供了一个除掉心头刺的机会:一个没有任何后遗症,不会对皇帝的名声有丝毫影响的好办法。而他所做的,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在朝臣面前随便谈了谈自己的婚事而已。而后日史书上怎么写,只能根据这事件的结局来做一些并没有太多根据的揣测吧!
要说今日之事比不得当年那场诸王混战,那会儿皇位不一定回落到谁手里,几个王爷全都杀红了演,整个开封乱成一团。
这次的事情,目标明确,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帝,出手的时候一定都会又快又狠,不管是哪一方都不会希望自己处理完心头大患,国都却成了一片废墟,所以应该不会让失态扩散。秦家离连府还有段距离,更应该没什么事儿。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头的大头目不希望乱,但是保不住下头的士兵趁机作乱:尤其是太子一方,犯的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一旦失败只怕会有人破罐子破摔。
秦昭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但是猜到的那些,再加上穆维的通气,她已经把大体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她明白,这种情况下,出城暂避还是有必要的。
但秦昭并没有听从穆维的建议,她的理由同样充分:“若是陛下行事顺利,那便是有乱,也都是小乱。又不是攻城,谁还带云梯不成?咱们家墙高,门一关,闲散的乱兵肯定进不来,咱们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谁吃饱了撑的专门攻打咱家呢?老实呆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儿,何必往外头跑。况且今天真出城去,日后提起来也,这事儿做的也太露行迹,陛下若是知道无瑕哥哥把事情传出去,只怕不喜。若真有个万一——”说道这里秦昭苦笑道:“父亲在朝为官,还能跑了不成?我今天这么一躲,太子日后查起来,肯定会猜到咱们家牵扯到这里头了,那就是躲到天边也没得跑!就这样安生的呆着,无论出了什么事儿,爹爹都无功无过,最好不过了。”
穆维听到这里也无话可说了,连瑜一向行事谨慎,陛下更是做了快十二年的皇帝,连瑜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皇帝更不会随便就听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的撺掇:皇帝与几乎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的太子不一样,他有太多的选择,如今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这么干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穆维也不勉强,只是让秦昭老实呆在家里。保险起见,又让冯先生陪了芳姐出城去玩,理由也是现成的,儿子成亲不能参加,怕她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