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理寺死牢之中。
月娘手脚皆被牢牢的绑在刑具上,面上有些灰败,更多的则是懊恼。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他本以为在京城里意外救了差点儿被踩踏于马蹄下的杜公子是一件幸事,不曾想他倒是救下了杜公子,却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谁能想到,看着年纪轻轻没病没灾的杜公子,竟然会突然间猝死。
跟杜公子结识不过只有半日工夫,月娘仗着自己能说会道的本事,倒也问出了不少事情。当然,这也得归功于杜公子并不是一个很精通人情世故的人。
杜公子,左丞相杜若涵之子。
左丞相杜若涵年少时家乡遭遇洪水,全家只有他一人逃过一劫。然杜若涵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即便逃过了水患,却也逃不过病魔。幸亏遇到了当时正从边疆回来的苏家老太爷,这才得以活命。苏家老太爷将杜若涵带回了当时的苏家坡,不但让大夫为其诊治,而后更是让杜若涵进了苏家的族学。
再后来,杜若涵跟苏家老爷成了结拜兄弟,不久后两人同时上京赶考,杜若涵为文状元,而苏家老爷则是武状元。两个结拜兄弟成为文武状元一事,在当时的京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紧接着,杜若涵正式入朝为官,而苏家老爷则在不久之后去了边疆,两人一别多年,再见时都已然成亲生子。
当然,生子的是苏家老爷,他的独子便是苏睿,也就是月娘。而杜若涵的妻子当时则是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两家再次见面时,苏睿便认了杜若涵为义父,而杜家的三位小姐则认了苏家老爷为义父。若非当时苏睿已然跟齐碧玉订了亲,两家说不定还会结为亲家。
然而就在两家再次分别后没几个月,苏家便遭遇了灭门之祸,唯有苏睿侥幸逃脱。
一晃十九年过去了,当年年仅五岁的苏睿已有二十四岁,而杜家的变化也是极大的。
杜若涵官路顺畅,在这些年来几乎可以称得上了平步青云了。愣是从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普通少年,成为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左丞相。偏偏左丞相的子孙缘并不好,之后杜夫人又生了一个女儿,接连四个女儿后,饶是杜若涵对发妻无比敬重,这心里也难免有了想法。好在最终,杜夫人到底生了一个儿子,只可惜在生下儿子后,杜夫人身子骨却彻底垮了,终日**于病榻,几乎是靠药物来维系生命。
偏偏,这个被杜家上下视为心肝宝贝命根子的杜公子,却死了,还是死在他的面前。
“唉……”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月娘面上俱是懊悔和无奈。他只是想从杜公子处打听一些关于杜家这些年来的消息罢了,又怎会料到杜公子命不久矣?早知道会如此,他必然不会招惹这些祸事的。而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他到底打听出了一些消息,比如说,杜若涵最初并不是很得圣上的心,真正开始发家却是在苏家出事之后。
月娘有心怀疑杜若涵,却又想不到理由,他可以肯定苏家绝对跟杜若涵没有一丝仇怨。而记忆中,那个被他称为义父的人,仿佛是一脸的和气,而他师傅也说了,他父亲曾经留了口信,若是将来自己无依无靠了,可以去京城里寻杜若涵。那么,难道说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忽的,门外有了些许动静,不多会儿,牢头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死牢中灯光昏暗,只能看出来人是个年过半百的男子,等那男子凑近时,月娘心中猛然一紧,瞬间面色大变。
竟然是杜若涵!
虽说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可月娘的记性一贯不错。加上杜若涵虽然看起来比上一次老了很多,大致的面容却并未改变,要认出他来并不难。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旋即,月娘却又苦笑了一声,怎么不可能是他呢?杜若涵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但凡有法子,身为父亲的杜若涵就一定会来见见他这个被认定为凶手的人。
“你是何人?我儿到底何处得罪了你,竟下此毒手?”杜若涵为官数载,身上已有了上位者的气势,一般人在他这般瞪视之下,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就如同站在死牢门边上的牢头。
“杜丞相说笑了,我就不信你没有找大夫为杜公子检查过。或者一般的大夫看不出端倪来,您也可以找仵作验尸。据闻大理寺的仵作都是好手,自然能够看出杜公子的死与我并无丝毫关系。”月娘面上并无惧色,平静的开口道。
“哼,说的轻巧。”对于月娘面上的平静,杜若涵微微有些诧异,只是此时的他早已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之中,很快就将这点儿诧异抛开了,“多少人看到你和我儿一同进入茶楼雅间。随后,我儿便死在了雅间之中,你竟然说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话,你信吗?”
“若真说要有关系的话,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我并不知杜公子身有旧疾。”月娘的声音几乎没有高低起伏,只是淡淡的开口。
而杜若涵却被月娘言语中的平淡给激怒了:“什么旧疾?我儿身子骨虽然有些羸弱,却是没有任何旧疾的。你说此事与你无关,那你拿出证据来。你告诉我,我儿到底是为何而死的?你告诉我!”
月娘哑然,他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自己纯粹就是被迁怒的,若是遇到其他的人,或许他还有办法搏一搏。而杜若涵……
身为左丞相,若真心想要弄死一个平民百姓,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