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罢,容我想想。若是他肯三媒六聘的来提亲,倒有可商量的余地。”段荣轩屏退雯娘,待其离开后才看向妻子问她的意思。
“结亲,应当比结仇好吧?”锦绣斟酌后如此回答,又很是为难的蹙眉道,“可那身份毕竟有些……能有何法子可想?”
锦绣问了段荣轩后又有些讪讪的,就算有法子可操作,他或者说自己又凭什么要帮雯娘?思及此处她便淡淡道:“实在不行,送她去做妾也成,总归是自己求来的‘前程’。”
“做妾可惨得很,”段荣轩搭话的同时扭头便看到明瑞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面色一冷连番问道,“你同情她?想为她求情?你觉得她没错?”
明瑞赶紧摇头,说自己只是看雯娘有些可怜并没要帮忙说情的意思,夫子教过的,她行事确实有不妥之处。
“那便好,你要是非不分、同情心泛滥成灾,倒要叫我与你姐姐焦心了,”段荣轩冷眼一瞟激得明瑞寒毛倒竖,方又沉声道,“若非雯娘贪得无厌,又怎会落得这进退两难的局面?若因此被人鄙夷轻贱也是她自找的。”
听丈夫这么一副“送她去做妾也活该”的语气,锦绣还以为他真要将雯娘置之不理,谁曾想段荣轩叫明瑞去书房默一篇文给他看,待屋里没人后他扭头便提议道:“可否将雯娘记到你母亲名下?”
“啊?!”锦绣木然发愣,完全猜不出丈夫这心思怎么转变得如此迅猛。
“这孙挺于我有用,联姻不算坏事,”段荣轩浅笑着直言道,“也不是真当她是你姐姐,。譬如,她是你母亲贴身婢女所生却未曾落入奴籍,自幼与你情同亲姐妹,这回雯娘遇到良人你也很是高兴,为了面上好看些愿意认她为姐姐。”
听了段荣轩编撰的故事,锦绣无语呢喃道:“……上面倒还真有个夭折的亲姐。”
“但是,因为岳母受到胡炬的坑骗失了嫡妻身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唔,望能与孙郎携手拨乱反正,有朝一日一并改了咱俩妻子的户籍。”说到最后段荣轩自己都哈哈大笑——平白得了个能帮忙跑腿的连襟多有意思。
“这姓孙的是天承军校尉,嗯,有实权的重要职位么?”锦绣才不信段荣轩只一门心思为岳母和妻子着想,他方才说的是“于我”有用,而并非“于你”。
“驻守太和门的,距离宣政殿很近。”段荣轩如此轻声回答,仿佛什么都没说也似乎说了一切,“宣政殿”三字,哪怕是对宫中情况并不熟悉的弱女子也能猜出这是圣人处理政务之处。
不知怎地,锦绣忽然想起了檀娘,她被送给的那个姓雷的内侍,据说是领着几千天承军的中护军兼军器使……天承军又是天承军!
她猛然间一个激灵,惊恐地看向丈夫——他图谋的竟然是篡位?!不,不对,应当是帮人篡位?他竟如此胆大包天!
重生而来的锦绣依稀记得当初京城确实风云剧变,有急流勇退的也有排队站位希望更上一层楼的,可惜她死得过早,却不知究竟是哪个皇子登了基。
“听懂了?真是聪慧……”段荣轩轻轻一笑,伸手便将锦绣揽入怀中,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虚抚扼住了那纤细的颈项,在妻子耳畔呢喃道,“你与我是一条心的吧?”
“自,自然是的。”锦绣赶紧颤声应着,他图谋的本就是抄家灭族的事儿,身为妻子的自己即便是去揭发也落不到好,除了在力所能及处帮忙外还能做什么?
“那此事便这么定了,胡炬正求着希望你带锦珍出门做客好攀得贵婿,适当的时候可答应下来换他们为雯娘遮掩。”段荣轩放开了搭在锦绣脖子上的手,捧着她的脸轻轻一吻,似乎深情款款。
“你就不怕吓得人日日噩梦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锦绣捏起粉拳往他肩头一捶,嗔怪连连。
“你会如此?”段荣轩很是自得的一笑,又宽慰道,“放心,敌不动我不动,不会平白出乱子,不过做些预防而已不一定派上用场。”
他虽不知道锦绣是死过一次的人,却也看透了自己妻子,她是个很矛盾的人,有些憨但并不傻;或许心软心善,但关键时刻只会关心母亲和弟弟;胆子似乎不大豁出去时也能无所畏惧。
一个不曾念得正经书的乡下女子怎会有忠君卫国的念头?篡位于锦绣而言并非不能接受,只要对她和她的至亲没坏处就成。
段荣轩此举也算是一次试探与交心,他既然想与锦绣白首偕老就不可能什么都瞒着她,何况,有些事对聪明人而言根本就瞒不过,与其互相猜忌还不如直接捆成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辈子生死与共。
在得知了丈夫如此可怕的秘密之后,锦绣先是忐忑不已,心猛跳不止手脚也软得使不上力,可慢慢回神后她竟腾升了别样的踏实感。
丈夫既愿意透露此事,应当是表示自己在他心中并非可有可无的玩物吧?虽然被这秘密猛然吓到了,可感觉,却出人意料的有些……甜蜜?
直至午后,锦绣依旧有些隐隐的兴奋,就这么笑意盈盈的去了胡炬拜访父亲探望母亲,那略有些亢奋的气色看在薛氏、锦珍眼中倒有了些扬武耀威的感觉。
有求于人的她们却不得不在锦绣跟前软声浅笑的试探性问道:“听说二十日吏部郭侍郎家有个赏花会,大娘子可否带妹妹去见见世面?”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