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的双重背叛,好似人在三伏天的日头底下被浇了一个透心凉,不可思议、震惊、难以置信……种种心火翻涌,孔颜说不清自己是愤恨还是悲哀,只是逐渐冷静下来。
闺阁之时,孔欣虽偶有与她较量之意,但总体而言却是相处和谐。
毕竟都是礼教之家精心娇养的名门嫡女,可谓早承家训,少习女仪,此种陷害根本不可能存在孔氏闺阁中,要知她姐妹二人同气连枝荣辱与共。而姐妹罅隙,最多不过两年前,孔欣痴缠自己见一面好炫耀她今日的富贵荣华,以解当年各为原配、继室之女的闺阁意气。
至于乳母冯嬷嬷更是不该背叛自己,冯嬷嬷是母亲千挑万选留给她的人,自她出生便伺候左右,而冯嬷嬷少年丧夫,中年失孤,一颗心几乎全扑在自己的身上,她确信冯嬷嬷不会背叛。
思量之间,孔颜停止挣扎,沉默下来。
蒋墨之见状心里一喜,只道孔颜已被说动。
再说,原本也该如此。
这孔颜不说本与自己有定亲之缘,就说她如今虽貌似花信年华,实则已是徐娘半老之年,再看她辟居庵堂整整十二年,却依旧一副贵女装扮,分明是眷恋人世繁华。
他钦慕她,她又念世,若能成就好事岂不是两相宜?
再则她若能心甘情愿跟着自己,孔家也难以干预,只是需委屈她不得名分。可自己冲着孔家的份上,待她必是半分不比孔欣差,将来若是她还能生育子嗣,后半生也有依靠不是?就算是已过孕期,自己拨个庶子交予她抚养,不但减了她后半生的清苦,也让自己的庶出子嗣多了出息。不管如何思量,孔颜跟了自己,对彼此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一番计较下来,蒋墨之越发成竹在胸,压下对又香又软的如玉佳人贪恋,他深吸口气,放开孔颜。
“颜儿,刚才是我孟浪了。”蒋墨之虽有几分时下文人的放浪之气,但到底多年教养风度还在那,眼前佳人又不是一般女子,他见情况一得控制,理智回笼之余便待之以礼,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然后继续动之以情道:“颜儿,这两年多来无论你如何不作回应,我仍然每月一封书信奉上,对你之心可鉴。今日鲁莽冒犯,也实是无奈之举。”
孔颜不想刚才震惊中愣住了一下,倒让蒋墨之规矩上来,犹自愤怒之余不由松了口气,明白蒋墨之到底还是忌讳孔家,且经过刚才一番拉扯,她是明白这男人起了欲念竟能失了理智,难怪有言色令智昏,果然如此!
一时孔颜对男人这副劣性根子直感恶心,尤其对蒋墨之这种人前人后两面的伪君子打从心底厌恶。不过,虽然认定了男人是这般地无耻恶心,但到底对蒋墨之方才的强势心有余悸,这待蒋墨之一放开她,便连忙退后数步,直到腰间抵上临崖的茅亭围栏方才停下。
孔颜这番心里却也不算错,见孔颜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蒋墨之本是不悦,但待见孔颜身上的丝帛春裳,被崖口的风吹得贴在身上,露出若隐若现的丰腴身子,心口就是一热,刚生出的那点不悦也烟消云散,声音温润道:“方才是我唐突,不过颜儿且放心,只要你儿不再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定不会再做出冒犯之举。”
孔颜拂开吹上面颊的长帔,懒得理蒋墨之这番巧伶之言,直接冷声问道:“孔欣和冯嬷嬷是怎么回事?”
美人理当有些脾气,何况还是天下文人为之倾慕的孔家小姐?蒋墨之也不恼孔颜的冷声冷气,目光贪恋的在孔颜身上不着痕迹的一转,落在雪白如玉的脸孔上,道:“你也别恼她们,其实,她们也是念着你。”
实在看不上那张惺惺作态的脸,孔颜瞥了一眼坡下的青瓦大宅,估摸着可是听到她方才的呼声。又一想今日上香人多,还有冯嬷嬷的私下安排,只怕宅中仆从多数被派到茅坪庵附近,以防有香客闯入她的私宅领域。
这一思量,不由暗恼自己作甚派了多人去茅坪庵守着,倒成了外强中干让这蒋墨之钻了空子!
看来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孔颜压下心头对蒋墨之的厌恶,作势对他们三人串通谋和自己仍存不虞,冷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目光睃向茅亭唯一通向外面的石阶,估摸着自己避开蒋墨之一口气跑过去的胜算。
蒋墨之不知孔颜打算,只以为孔颜千金小姐的脾气大,这厢便想劝了孔颜消了火气,他也才好亲近佳人。于是好言劝道:“冯嬷嬷确实一心向着你,她怜你大好年华蹉跎在山野中,又觉得你后半生若一直在这委实清苦,所以待我立下誓言,纵然不能给你名分,也将护住你后半生无忧,并将给你添一子嗣承欢膝下。”说着欣慰一笑,似高兴孔颜有这样一位忠心仆,后又补充道:“就是今日见你之前,冯嬷嬷都还在犹豫,若不是我应了之后将在岳父面前承诺誓言,只怕今日还是不得见你。”
此情此境之下,孔颜哪有心思探寻冯嬷嬷何故如此,这会儿乍然一听,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当年她婚事被悔,又无法再嫁他人,冯嬷嬷暗地里为此不知流了多少泪,当着她的面却是强打精神宽慰。两年前看见孔欣的夫婿温柔体贴不说,更有一对可爱儿女绕膝添乐,本已认了她将独身一辈子的冯嬷嬷,便常常希冀她若能有一子半女就好。也许是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便添了为母情怀,又加之她从小失母,当看见茅坪庵有妇人带着儿女时,竟是觉得有个孩子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