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在行宫的筵席自然要比设在船上的午宴丰盛许多,因行宫靠近山野,除了一些常见的菜式,还多了不少新奇野味,尤其是独独摆在司空钺面前的一盘穿山甲,这玩意在华京可是稀罕物,激得司空钺食指大动,酒也比平常多喝了几杯。
司空旭起身向司空钺敬酒,“知晓今日皇兄要来,皇弟特意从江州城内请来几位当地的名厨,皇兄吃着可还满意。”
“马马虎虎。”司空钺又将一块穿山甲肉放进嘴里,丝毫没有要同司空旭对饮的意思,只是道:“皇弟你客气了,只要你侍奉得有心,为兄返京后自然会在父皇面前多替你美言几句,让你早些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被当众奚落,司空旭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笑笑,放下酒杯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同时双眼不自觉地朝坐在最末端的白衣少年看去。
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自己与那少年似曾相识,可几番观察之后,他又必须肯定,之前与他从未见过,可这股熟悉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感觉到一束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宁渊抬起头,对司空旭勾了勾嘴角。
司空旭忽然觉得脊背一紧,那少年露出的明明是很谦和的笑容,他怎么会觉得身上莫名冒出了一股寒意?
丝竹声在这时响起,早就排演好的舞女踏着乐符,舞着水袖,在这处百春园的正中心排成荷花图样,一人举着一个灯笼翩翩起舞,四周列席的公子们也觥筹交错得正酣,宁渊却突然起了身,朝园子外边的暗处行去,身影很快便淹没在黑暗里。
司空旭想了想,见司空钺正被两个贴身的舞女逗得哈哈大笑,完全没有在注意自己,便也站起身,悄悄尾随着宁渊而去。
花园里除了设宴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没有布置灯笼,漆黑一片,宁渊却像完全无视黑暗一般,轻车熟路躲开每一根树枝与每一块碎石,最终绕过一座假山,停在一汪碧波粼粼的小池塘边上。
“殿下在后边跟了这么久,可是找小的有事?”没有转身,宁渊站在池塘边朗声说道。
假山后又传出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司空旭带着笑从后边转了出来。此处空旷,明亮的月光倾泻下来,衬得他温润如玉的脸更加炫目,“我本想悄悄跟着,却还是被公子发现了,当真丢脸得很。”
“参见四殿下。”宁渊轻飘飘点了点头,完全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小的胆子小,平生最怕的就是背后捅出来的冷刀子,所以对身后的声音会特别敏感,能发现殿下也正常。”
司空旭一愣,“你被人从背后用冷刀子暗算过吗?”
宁渊道:“虽然没有,可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几把防不胜防的冷刀子,未雨绸缪总没错,殿下你说呢。”
司空旭轻笑了两声,“公子果真是个妙人,的确,世上总会有那么几把防不胜防的冷刀子,我也该学学公子练就些未雨绸缪的本事。”顿了顿,他终于开口道:“我与公子似是第一次见,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宁渊。”宁渊也不隐瞒,轻飘飘报出自己的名字。
“宁渊……”司空旭细细回忆了片刻,终究发现自己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以宁为姓的官宦人家,以他对江州的了解,只有武安伯宁如海一家了。
宁如海看着官位不高,只是个守备,却是手里握有守备军的军权人物,也是司空旭最想要亲近的那类人,不过宁如海一共有三个儿子,嫡子几年前忽然患了重病,久不现于人前了,二儿子宁湘倒是最出风头,可因为生性张狂,是司空旭最讨厌的性格,所以他也没有留意过,眼前这宁渊若是他没猜错,应当就是那个连名字都很少传出来的三儿子了。
听说宁如海的三儿子是个娼妓所生,因此在宁府里一直很不得脸,也少有人见过。猜到宁渊的身份后,司空旭心里便隐隐打起了退堂鼓,这样没有地位的庶子,又有个贱籍的娘,就算能拉拢,与他的大业也毫无帮助,搞不好还会是个累赘。自己原先看他气度高华,本以为是某个不世出的大家族的贵公子,加上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才悄悄跟出来,想来这趟是白费功夫了。
想通了这一层,司空旭的热情便消了大半,正想找个理由退走,忽然听见宁渊道:“殿下你瞧,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渊抬起头,遥遥指向池塘正对面。
池塘上没有任何植物与建筑遮挡,视野宽阔无余,正巧能看见远处一座宏伟的宫殿,而在宫殿的一角,正有滚滚浓烟盘旋着升起。
“那里是……”司空旭脸上忽然变得一边煞白,而池塘对面,也隐隐有值守太监的高呼传过来,“不好啦,山海殿走水啦!”
山海殿是帝王寝殿,可以说是整座行宫中最重要的建筑,那地方若是走水了可还得了,别的暂且不说,光是一个看护不力之罪,就足够将他司空旭下狱!
望着司空旭凝重中绷得死紧的侧脸,宁渊隐去嘴角边的笑意。
他引着司空旭到这里来,便是想欣赏一下当他亲眼看见自己送他的这份大礼时,脸上慌张的表情,果然十分精彩,不过放心,现在只不过是这份礼物的冰山一角,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山海殿走水可是相当不得了的大事,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司空钺那边,正喧闹成一团的晚宴显然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一群人尚还分得清轻重缓急,立刻浩浩荡荡往山海殿行去,可到了那处宫殿前,去看见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