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萱萱,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
凤倾璃想要解释,秋明月却再一次打断他。
“已经不重要了。”
凤倾璃话语堵在喉咙口,如一块大石压在心上,沉闷痛楚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萱萱,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秋明月偏过头,夕阳下她脸颊上有斑驳泪光闪闪烁烁,零落了半生痴缠,一地忧伤。
“刚才我还在想。”她忽然又笑了,“等寿宴结束以后,我就和你坦白一切。抛却那些所有的顾及,我愿意永远留在你身边。”
凤倾璃眼神震动,既喜又悲。
“可是上天没有给我机会。呵~”她短促的笑了一声,“不,那是天意。”
她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幽幽道:“或许,我们之间的信任还不够。”
“不—”
凤倾璃痛苦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他不想瞒她,也不想骗她。他只想永远留住她而已,哪怕知道她刻意的接近,哪怕知道她的身份,哪怕知道他们注定敌对,他仍旧想要留她在身边,永远不离不弃。他对她,至始至终,从未变过。
为何,她就是不相信她呢?
“夫妻相处,信任是基础。”秋明月长叹一声,眼神如蝶翼落下,掩落一地的霞光。
“可我们并不具备这样的基础。从一开始,无论是人为还是天意,终究有那么多的算计和欺骗。我有我的苦衷,你有你的无奈。直到可以明朗化的那一天,却注定是你我都不能承受的痛。所以,就这样吧。”
她转身,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清泪涟涟。
“你回去继续做你的荣亲王世子,不,做你的皇子,太子,以后的皇帝。我回到我应该到的地方,做我的公主,女皇。”
“不——”
凤倾璃的声音突然顿住,淹没在她指尖华丽厚重的命服上。如层层跌落的花瓣,如巍巍倾塌的高楼,如…天边一寸寸落山的夕阳。
她解开扣子,脱下那件属于大昭荣亲王世子妃,百年后第一个只有‘一品贵爵夫人’才配穿的诰命服。解下颈圈上的珠玉项链,拔下头上那些钗头凤发,落下一头如云长发。然后又扯了腰间金红色镶宝石的腰带,拔下手中羊脂玉手镯。
最后,她抬脚,穿上孙嬷嬷递上来的属于西戎皇室公主才配穿上的木屐。
凤倾璃呼吸一滞。
容烨也心神震动,握着玉隐的手微微收紧。
未曾想到,这个或温顺或刚烈或羞赧或俏皮女子,也有这般决绝的时候。
她脱下身上所有桎梏,抛却这重身份的牵挂。还其旧时容颜,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长发柔顺黑亮,没有半点装饰。她回头,素颜不染半分粉黛,一脸清冷如月色,眉眼丽质天成如花似玉。一线樱唇薄如残阳,下巴尖尖细细。微仰起头,可以看清延伸至脖子的美好曲线。
长发在风中飞舞,她一身淡薄如纸。
这一刻,她却美得如同不小心踏足凡尘的精灵仙子。无人敢冒犯,无人敢靠近。只有屏住呼吸,膜拜她的美。
她眼神清清淡淡的扫过,却不知道是扫向何人,也或许谁都没有看。这一刻,多看是伤,留恋是痛。倒不如,不想见,不想恋,落得一身轻松,一心无物。
“回去吧,大昭未来的天子,镇南王府唯一的世子。”
她已经上了马车,声音清凌凌的传出来,字字如带毒的刀锋,森冷而嗜血。
凤倾璃身子一晃,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溅落夕阳残红。
容烨一把扶住他,“阿璃——”
马儿一声嘶吼,再抬头望去,马车已经随着夕阳远去。
“萱萱——”
凤倾璃捂着胸口上前。
“世子——”
冷修等人落下,原本以凤倾璃的身手,想要避开他们很容易。然而半天的打斗体力透支,再加上方才被秋明月那番话刺激触动心伤,如今又见她决然离去。一时之间愤怒和疼痛伴随着恐惧焦急齐齐涌上,他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身子如巍巍山隘,倒塌——
“世子——”
惊呼声已经远去,秋明月关上窗户,下一瞬一阵亮光袭来,却是打坐完毕掀了车帘进来的燕居。
秋明月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头遮落一霎那的眼光浮沉。
坐垫下沉,燕居已经坐在她身旁,半晌才道:“可恨我?”
是我,不是本座,也不是为师,亦或者其他。
秋明月靠在身后的垫子上,唇边讥诮浓厚。
“我该恨你吗?我的…外祖母?”
她抬头看着身侧的女人,容光华发,玉颜琼姿。她此刻已经换下了那身属于国师的高贵黑袍,穿上了一身黄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腰若束素,面若凝脂,乌发垂落,却仍旧可见眉目如画,艳若桃李。神情却冷若冰霜。倾国倾城,不外如是。也难怪当初能迷得大昭先帝神魂颠倒不知所以。
然而此刻秋明月看着眼前的女人,却觉得可笑。
是啊,为什么不可笑呢?
明明看似双十年华,明明风华如初,和她坐在一起如同姐妹。然而这样的两个人,却是祖孙。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这样想着,她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