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被贾母叫去问话后,宝玉就一直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他知道孙绍祖与荣府结怨了,也知道就因自己当初的多事,以致孙绍祖黏上了他忠厚老实的二姐姐。宝玉恨自己识人不明,他早早去给贾母赔错,但贾母始终不见他,以至于他至今不得机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孙绍祖歪言诬陷贾二姑娘闺名的事儿,终究传到了迎春的耳朵里。迎春哭得痛彻心扉,邢夫人并着李纨好一顿劝慰她,方好。
宝玉得信儿,才想起对不起自己的二姐姐,跑来赔罪。
女儿家的闺名岂是儿戏?迎春的后半辈子险些毁在宝玉之手,怎可能轻易原谅他。闭门不见!
宝玉便求李纨说情。李纨可不愿趟浑水,回头办不好事儿,得罪了迎春是轻,在老太太跟前坏了印象就自讨苦吃了。她一寡妇,带着孩子在府中过活已是不易,切不敢妄自惹事生非。
宝玉陷入了空前的困境,往日这时候他尚且可以仰仗王夫人,或是求一求琏二嫂子出主意。如今这二人都不在,他孤立无援,越发的艰难。
接连几日,宝玉胆战心惊。至此他方发现,最可怕的日子不是挨训受罚,而是被人无声无息的遗弃了。
这些天来,宝玉内心的恐惧暴涨到一个临界点。就在这关键时刻,终于有人来告诉他,贾母要见他了。
好容易盼来的“搭理”,真正到来的时候,宝玉反而怕的不行,死也不敢去了。
俩嬷嬷拖着他往前走。
宝玉不愿,嗷嗷哭起来。这世道怎会这样艰难!往日他身边还有娇俏的丫鬟们做解语花,尚可以一泄心中的抑郁。而今,他整日除了见教课先生,便要面对这些脸长得像死人、脾气臭成屎的老娘们们。他快要疯了!日子这么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宝玉整个人被战战兢兢的拖到贾母跟前,小心脏已经碎成渣了。不等贾母问责,宝玉先哭啼起来,磕头跟贾母闹着要去西北陪父母去。在他看来,面对他严厉苛责的老子贾政也比面对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太太强。
贾母笑了,倒有些意外,“你愿意去西北?”
“孙子出门历练历练也好。”宝玉抽着鼻子道。
“说到历练,到父母身边去怎能算是历练呢?”贾母厉声问。
宝玉对上贾母审视的目光,心虚的低头。突然,贾母拍桌。宝玉吓得一哆嗦,他赶紧撅着屁股给贾母磕头赔罪。“孙绍祖的事儿是孙儿不对,是孙儿混账。孙儿上课完觉得无趣,没人可玩,可巧碰见他了,就一时兴起带他乱走。孙子混账,孙子不守规矩,求老太太责罚……”
贾母冷眼看着宝玉磕头,叹了口气。好歹宝玉现在知道乖乖认错,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去狡辩推卸责任。花钱请先生教导果然有用,至少宝玉的三观在被纠正了点。只不过纠正他实在是个太艰难的过程,甚至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才有起色。
贾母觉得宝玉太怕她了,怕到犹如老鼠见猫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没有教育宝玉的作用了。
“你胆子太小,主意不定,脑子里没个正经上进的念头,确实不适合留在家里了。”
“老祖宗?”宝玉用哭红了的眼睛望着她,莫名的恐惧在他心里延伸。
“你父母那儿你必然去不得,出家门倒是可以满足你。”贾母琢磨了下,决定将她最近琢磨的事儿付诸实践。
几番调/教宝玉总是失败,贾母觉得最终问题就在宝玉的“性儿”上。他天性如此,遇事就难改过。解决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的鬼性子连根拔起。
宝玉不懂贾母话里的意思,意欲再问,可没胆子问出口了。
贾母笑了,打发宝玉道:“过两日便是你薛姨妈的寿诞,你准备准备。”
宝玉正意志消沉,忽听此言,惊讶地咧嘴笑,露出半截断掉的板牙,滑稽至极。“老祖宗,您说的是真的?孙子可以去薛姨妈那儿?”
贾母微笑着点头,道可以。
宝玉兴奋之极,险些跳起来。他没想到自己今日没怎么受罚不说,还能得机会出门去凑热闹。他好些日子不见薛姨妈、宝钗,还有袭人!后两者,他想念的紧,正想去见呢。
宝玉欢喜极了,辞别贾母,回去就准备寿礼。他费足了精神,就打算当日在姊妹们跟前出风头。
方嬷嬷不解老太太对宝二爷突然来的“宽恕”,却也不好多问什么。她凑上前问贾母还有什么吩咐。
贾母垂目,想了想,道:“宫里请来那位教养嬷嬷,邱嬷嬷,多给些打赏,送她回去吧。”
方嬷嬷应下,心想这回老太太真是说话算话,打算对宝玉“松懈”下来了。
宝玉准备了一幅寓意极好地诗画,裱好了做寿礼。宝玉叹息无人欣赏好坏,便想到了迎春等姊妹,拿着画去见她们。
探春一见是他,忙把他往外推:“趁着二姐姐没来,你快去吧,别叫她瞧见了,凭白多哭一回。”
宝玉慌忙道:“我就是来赔罪的,那日确是我的过错,我真不是有意的。”
迎春突然出现,看见宝玉就落泪哭了。她住的屋子与探春只有一墙之隔,宝玉的话她都听见了。“亏得你‘无意’这样,你若‘有意’,我还活不活了!”
宝玉慌忙赔罪。
迎春不理她,转头哭。
探春哄不好她,转头催宝玉快走。宝玉无法了,只得嘱咐探春好生哄迎春,他下次再来。
迎春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谁稀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