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白天的!怎的人都死绝了吗!青颜——青颜——”乍然一声怒吼划破天际,搅乱了本该宁静的午后。“青颜!青颜!”
“嗳——”但闻远处隐隐传来女子的答应声,那细碎急切的脚步密密匝匝地踏在青石路面上,好似筝筝急雨敲入心扉。
青颜一边跑,一边还要护着手中的瓷瓶,生怕一个不当心洒了瓶中的雪水,如此瞻前顾后的难免脚下跑得慢些,可小厨房那头的呼喝越发没了耐性,情急之下,她抬眼望向院子西北角,幸而那扇直通耳房的角门开着,青颜心中大喜过望,也来不及喘口气,她便连忙举步匆匆往小厨房跑去,这大冷天的,倒平白出了一身的汗。
待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进小厨房,怎奈只来得及唤出一声“玉灵姐姐”,连脚跟都还未站稳便是眼前一黑,恍惚间只觉是一个巴掌甩到了脸上,毫无防备的她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整个人就要扑倒在地,她却本能地护住瓷瓶,右肩因此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突出的木桌角上,巨大的冲力使得桌子整个一歪,顺势推翻了沿边而放的竹篮,篮子里头挨挨挤挤交互堆叠的鸡蛋争相滚出了出来,咕噜噜地在光滑的台面上直打转,有几只更是噗噗地掉到地上,就如同山边滚落的石头一般,摔碎了。
脸颊与肩头上的疼痛密密麻麻地传遍了全身,眼泪即刻夺眶而出,也顾不得抬手去拭,青颜已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头顶上玉灵铺天盖地的谩骂就像岸边突然翻起的巨浪,眨眼间就能将她整个吞没:“你这作死的小蹄子!让你出去攒雪水,你这是又躲哪儿偷懒去了!”玉灵用她那对狭长的凤眼往青颜手上的瓷瓶一绕,眼角清楚地瞧见错落在青颜指缝间的粉彩仕女图案!玉灵神色一凛,“这是什么?”她劈手夺过那只瓷瓶飞快地拔了软塞凑近一闻,待确定是雪水无虞后又小心地放在手里掂了掂,方才用食指狠狠戳着青颜的脑袋啐道:“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不回来了!去了这样久,就给我弄了这么个小瓶子回来!我前儿给你的那只白梅瓷瓶呢?你给丢哪儿去了?”
青颜心里徒然一惊,心底暗觉糟糕。适才因着走得急,倒忘了带走自个儿的瓷瓶,眼下玉灵既是发现了,定不会轻易饶过了她。青颜慌忙在脑中百转千回地想着应对的法子,可玉灵哪里有这样的好耐性,她见青颜迟迟不回答,便吊着嗓子不耐烦地催促:“说啊!我给你的那只瓷瓶子呢?”玉灵的手上本就留着寸许来长的指甲,如今一下下狠命地点在青颜的脑门子上,直教她痛得吸气连连,却又不敢躲,生怕越躲越要招来更多的折磨,遂她只能蜷缩着身子怯怯地小声老实作道:“我……我给不小心落在月福晋的小厨房里了。”
“月福晋?”玉灵提高了音调,两弯浓眉好似在额间打了个死结。她不由指着青颜咄咄逼问:“好端端的,你往她那儿去做什么?”
青颜自知欺瞒不过,只好将前因后果如实道来,玉灵起初还耐着性子听着,可越到后来她的脸色越难看,最后索性怒目圆睁地发作了起来:“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算是安的哪门子心?秀还在这儿呢!你便这般急不可耐地想要另觅高处了吗?”玉灵怒极反笑,她“嗒”地将瓷瓶撂在身旁的木桌上连连拍掌咬牙道:“好!真真是好极了!平日里光看你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哪知你背地里竟藏着这等心思!若非四爷说话就到,看我不揭了你的皮x头得空,我定要回了秀去!我倒要看看,在秀跟前你还能剩下多少活头!”
青颜螓首深埋并不说话,只是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难过,好好的一个晌午,玉灵就这般死邦啊的咒她,好没意思。不知怎的,她竟在这时突然想到了月福晋身旁的绿萝,虽说绿萝姑娘高傲了些,可待人到底不错,耳房里的那些丫头仆妇们见着她也是真心的热络,哪像玉灵,平日里稍有不顺心便拿她们这些粗使丫头出气,动辄打骂责罚,日子很是难熬。思及此,她更是将脸埋入胸前,任凭领口上粗粝的刺绣针脚扎着她的肌肤隐隐泛疼。
然而青颜的隐忍落入玉灵眼中,只让她觉得这丫头竟是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玉灵心中气极,她豁地扬手正欲再给她些教训,怎奈门边明暗一晃转出个人影,倒将她唬了一跳。她本能地缩了缩手,转头看去,来人原是玉芝。
甫一进门,玉芝似乎一愣,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青颜和满地的狼藉,知道是玉灵又在训斥丫头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着脸埋怨道:“我的好姑奶奶,秀要你来拿点心,你怎的倒跟这儿训起了丫头?”她见玉灵急欲反驳,忙阻断了她道:“这会子没工夫理会这些了,四爷身边的高谙达已派了小厮来传话,说四爷这会子已过了西六宫,转眼就到,你且快些与我一同回暖阁里伺候吧!”
玉灵听罢知道耽搁不得,只得讪讪地放下手,转而对玉灵说:“我明白了,你先过去吧!我拿了点心速速就来。”
“好。”玉芝点了点头,脚下已不由朝着门边移去,嘴上仍是不放心地催促:“你可快些,前儿秀已经问了,怎的还不见茶水送来。一会儿若是四爷到了还见不到茶,秀要生气的。”说完,她也不看青颜,只兀自转身离去。
眼看着玉芝的身影在雕花排门间迅疾隐没,玉灵没来由地焦急起来,这会子别说茶了,就连雪水都还好好端端地躺在瓶子里呢!眼看着四爷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