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皓月升空,遍地如霜,夜幕缓缓降临的紫禁城,自然透着城外难以比拟的宏伟,天边渐次晕开的夜色拢着神秘的深紫,晶莹剔透的颜色恍如西北边陲进贡的葡萄冻子,放在唇间轻轻一抿,冰凉酸甜,好不惬意。
弘历大婚过后已是三月有余,今日正值中秋佳节,宫中的秋海棠及玉簪花驹开了,沁凉的微风里隐隐有暗香浮动,闻着甚是沁人心脾。在这片如此怡人的秋色下,且不论那些貌美如花的后宫妃嫔及亲王诰命,就连平日里素净淡雅的宫人们都破例换上了红色旗装,脸上略略施以薄粉,远远望去,这些个宫中的美人便犹如春天里的莺燕纷飞,有万般的风韵,有千钟的美丽,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里恍若一副绝美的画卷,教周遭人看了,都禁不住心中欢喜与沉醉。
素来中秋佳节,时逢丑、辰、未、戌年,皇帝必于酉时亲自前往阜城门外的夕月坛祭拜月神,余年只需遣了大臣摄祭即可,而今年却是农历丙午年,雍正皇帝便遣了总理事务大臣马齐代为祭月,自己则留守宫中赐宴款待。
因雍正向来不喜铺张,故特将此宴设于养心殿东侧的畅音阁内,除却后宫妃嫔外只寥寥宴请了几位平日里甚为亲密的亲王贵戚外并无旁人,宛月因着弘历的缘故,自然也在这中秋宴请的行列之中。当然,对于她这样一个来自三百年后的现代女子而言,古时的皇家筵席莫不叫她大开眼界。但瞧戏台子下方以皇帝的高坐为首左右各有宴桌排列,每张宴桌的周围又有鲜花、大石榴和各类时鲜果品加以点缀,席间时而有丝竹之声缭绕,时而有婉转之曲弥漫,更添美酒佳肴作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如此这般祥和,如此这般喜庆,许是容不下谁的哀伤的吧!
“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拘礼,你们且放开了玩闹,用不着顾忌朕。”宛月恣意探看间,却听得雍正的嗓音隔空传来,丝竹之声渐渐隐去,倒衬得他的声音越发清越了起来,“往年中秋,内廷便会特意制作团圆月饼以供席间品尝,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回朕吩咐了内廷特意依着你们的喜好分别做了不同的月饼,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心意。”说话时,已有宫女依次为每桌奉上月饼,一时间,感谢皇恩之声不绝于耳,人人福身表达感激之情,宛月便趁着这个当口偷偷抬眼打量着雍正,且看他此番端坐于高台扬手示意众人起身不必多礼,众人应声落座。因着相隔颇远,宛月看不清雍正的容貌,只第一眼便觉他好似并非后世所形容的那般刁毒狠辣,更兼此时他仅着一身团龙云纹常服,就越发显得他与寻常百姓家的一家之主并无两样了。
视线移往一旁,紧挨着雍正而坐的便是当今皇后乌喇那拉氏,常听宫人们说皇后温婉谦恭,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肖那远远一望,便知此话绝非奉承,得此贤妻,真真是雍正之幸。
目光沿着高台一路往下,便见几位王爷贝勒的宴桌依次排开,有好些个贵戚们宛月都是头一回见到,她捺不酌奇挨个打量,可眼神所到之处无不是长袍马褂圆帽皂靴,乍看之下,竟是全然长成一个模样,不过那为首的怡亲王允祥她倒是见过几回,此番见他与身旁的嫡福晋频频起身向皇帝皇后敬酒,俨然一副谨小慎微的神情,真不明白后宫传言怡亲王年轻时桀骜不驯、骁勇善战的说法从何而来。
正无端揣测之时,几位平日里与弘历同在一处的阿哥纷纷前来敬酒,弘历与四福晋富察氏自然起身相迎,宛月更是片刻不敢怠慢,赶忙敛神端起酒壶随旁侍候,却听得打头阵的怡亲王长子弘昌嗓门一开,声若洪钟,一张团脸上似乎已是颇有醉意,“四弟,你可真不够意思啊!”
此话才刚出口,便有同为怡亲王之子的弘皎从旁帮腔,“真是呢四哥,前儿还同弘昌哥哥说起,这四哥可有日子不来咱府上了吧?”
“这哪里是有日子不去了,依我看,少说总得有十天半个月了吧!”未待弘历有所辩驳,庄亲王次子弘普蓦地自弘昌背后探出身子急着抢白,他一手执杯,一手搭在弘皎肩头,月影朦胧下,这堂兄弟二人倒极似一对双生。
“你这弘普,平日里瞧着你倒机灵,这会子怎就犯了糊涂?”弘皎状似嫌弃地一把将弘普的手挥开,眉间的褶皱却难掩嘴角一抹笑意,“你如今成日里没事儿干尽爱往我们府里跑,自打四哥大婚后,你可曾瞧见咱四哥再往我们这儿来过?”言罢,弘皎的眼睛还不忘照着弘普的脸上一横,强忍的笑意自眼角悄然抖落。
“哎哟!瞧我这记性,仔细想来,我都有三个月不见四哥了呢!”弘普一拍脑门恍若如梦初醒,“不过话且说回来了,有些日子不见,这会子瞧着四哥的精神倒是越发好了。”
弘昌接过话头又是一番口沫横飞,“那还用得着你说?四弟精神好,定然是弟妹照顾得周到,这个中缘由,又岂是你们这群没得福晋之人所能体会的?弟妹你说是不是?”
富察氏原是个温婉内敛之人,冷不防听闻兄弟几个这般揶揄,难免羞窘,她脸上经不住一热,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亏得弘历从旁解围,“你们这群猴崽子,满嘴的胡诌,没得吓着慕云,可有你们好瞧的。”慕云是富察氏的闺名,此番自弘历口中说出,自然是再温情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