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从回身见宛月正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即刻温言安抚,“姑娘有什么话拒问我便是。”
“多谢谙达。”宛月福了福身,“敢问谙达,与我一同被选上的包衣女子中,除却我,可还有谁被选入毓庆宫当差?”
“除却姑娘外,并无旁人。”瞧着宛月听罢陷入沉思,秀丽的眉宇间似有淡淡愁思缭绕,高云从只当她为着怕孤单一人没有旁人照应,担心日后无所依靠,故他只是轻笑出声,一对小眼倒难得盈满温和,只听得他开口劝道:“姑娘切莫担心,初来的宫女害怕羞怯也是常有的,毓庆宫里虽说规矩大,可里头自有掌事姑姑悉心教导,更兼前儿听闻丽景轩的姑姑都夸赞姑娘聪明伶俐,想来不出半月准能摸清主子们的脾性。叫我看来,像姑娘这般有福之人本就极少,如今姑娘进了毓庆宫,又是专在咱主子爷跟前伺候的人,这往后的福分可是断断少不了你的。”宛月听高云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知道他定是会错了自个儿的意,只她也确是懒碘释,不如就随他这样想,于她,反倒是好的。只是宛月心中的忧虑终究成了事实,想来她这会子往毓庆宫里去,面上虽说是个使女,实则怕是去给弘历做官女子的吧!
阵阵寒意窜遍全身,浓浓凄苦更兼一波一波在胸口翻滚,原来无论身在何处,感情的事,终究无法自己掌控。
高云从的催促不断自耳边窜过,宛月自知左右都拖延不过,不如早些去了安心。深吸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般,宛月一手轻提旗装下摆,一手扶着高云从,早有小太监从旁掀起了帘子,玉足轻踏脚蹬,躬身的当口,却是忍不住侧转过头,一颗泪珠滚烫滑落。隔着迷蒙的泪眼,她本是打算看一眼丽景轩再走的,毕竟跟这儿住了大半年,若说没有半点情谊那是假的。只是她如何都不曾料到,正是她的这一侧目,才铸就了她今日的煎熬,也正是她的这一侧目,才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她也同他一般,在彼此初见的刹那,爱与不爱,已然注定。
宛月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站在匾额下方的弘皙,一袭白袍飘飘下的落寞与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如此清晰,如此深刻,烙进她的灵魂,此生再难磨灭。
思绪收回,宛月的手上却仍旧打着络子,圆桌上拢起的烛火终究不过影影绰绰,她星眸微闭,眼里隐隐浮起酸涩之意,眸中渐湿,可眼泪却如何都淌不出分毫,只堵在眼眶里打着旋,这副光景,倒恰窍了她此番的心境,满心的苦涩,却是无从宣泄。
五年来,她在毓庆宫的地位,自然不是旁的宫女所能比的,宛月既是官女子,比起宫中侍女,身份自然高出一等,更兼弘历尚未大婚,他的身旁虽常有使女服侍,可那些女子大抵都不曾读过什么书,能识得几个字已是不错,宛月进宫后,弘历待她不仅极为看重,每每得空之时更会与她品茗对弈,弹琴吟诗,除此之外,倒从不越雷池半步。
深得主子如此这般看重,若是搁着旁人,只怕是高兴都还来不及了,怎奈宛月却并非如是想,她知道,即便她骗得了旁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虽说她如今跟的,是大清朝未来的主子,那个英勇神武又雅人深致的乾率帝,奈何即便身份尊贵如他,亦不能撼动她分毫,无论她是高佳佳也好,是高宛月也罢,她的内心,对于爱情向往从来都不曾减淡。如今,五年前的那一次回眸,终是让她明白,在这本不属于她的时空里,弘皙,便是她等候多时的爱!只是眼下,她终究是弘历身旁的一个官女子,她与弘皙,是终究不能走到一起。
想着想着,突地“啪嗒”一声似有水珠跌碎在手背上,隐隐的温热方才叫宛月意识到竟是自己的泪,抬手朝着脸上胡乱抹去,宛月暗自斥责,如此这般脆弱爱哭,真不像她自个儿,曾几何时,往日那个永远不甘示弱刚中柔外的高佳佳竟成了这般郁郁寡欢柔弱无能,嘴角一扬自带出一抹无奈的苦笑,难道这一切,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寰余地了吗?
心烦意乱间,宛月无意识的揉弄着手中的络子,原本已然成形的艳丽花结转眼已是乱作一团,花结上的棉线与珠子胡乱绕在一处,乱蓬蓬地瞧着便让人心烦,宛月已然没了打络子的心思,她随手将其往桌上一掼,只一瞬间,那些个错综缠绕的珠线却让她突然想到,这花结,本不就是为了弘历明日大婚所用,常听人说新婚过门的四福晋不仅蕙质兰心温婉贤淑,更兼母家乃名门望族,想来弘历得妻如此,必不会再将她这个出身包衣的官女子放在眼里,往后的日子,她只需谨言慎行稍加忍耐,日子久了,她再瞅准时机暗中去求了福晋,保不齐便可遂了自个儿的心愿跟了弘皙往郑家庄而去。
有了这样的想头,宛月这才稍稍宽了心,她起身预备将先前打好的络子挂上床橼,可偏就这么一会子,屋里的门却是被人自外边一把推开,春日的夜风沁着微凉直往屋子里灌,宛月顿时受了惊吓,更兼忽地受了风,她止不住身子一抖,手上的络子顺势跌落,流苏上的珠子砸到地上,蹦蹦咚咚犹如风笛入耳,她猛地转身,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待得她看清来人后,却是全然愣在了那里。
来人见了宛月,自然也是一愣,背后浓墨般的夜色沿着他挺拔的身量仔细地渲染着一股子叫人难以言喻的尊贵,一袭枣红色长袍更显出了他的长身玉立及翩翩风度,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