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眼前只能看到皇帝轮廓清晰的下颚,上头微微冒出的青色胡渣为他更添一抹刚毅与傲然。她不由垂下眸来,眼前俱是团龙密文的图样,一团团、一簇簇,交错纷繁,只教人瞧得晕眩万分。她屏佐吸,一动都不敢动,可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只是觉得热,浑身一阵赛过一阵的热气涌上来,在她的双颊晕出两团浅淡绯红。
而此等模样落入皇帝中,岂止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握住青黛的手不由轻颤,皇帝勉力使自个儿不去看她,一心只专注在两弯纤纤细眉之中。
好在不多一会儿,黛眉已然描就。与她一同对镜比照,但瞧她那一双含情目上,卧着两弯如烟似缕的涵烟眉,眉心微动时,无意牵起眸心点点波光,如烟雾缭散,更是宜喜宜嗔,似喜还愁,煞是惹人怜爱。就连宛月自己看了,都不禁暗自赞叹。
“如何?”耳畔传来皇帝温软切切的呢喃,还没待她回答,便有细碎绵密的吻纷纷落在她的鬓边。
宛月本能想要避开,却抵不住他越发急促的攻势,她只觉胃里翻江倒海般厌憎到了极点,心跳更是越来越急,她挣动两下,却是徒劳,只得娇声嗔道:“皇上……臣妾才刚起身……”可他全然不理会她,滚烫的手心贴着她的肌肤,灼灼似火。他忽而拦腰将她抱起置于榻上,宛月又惊又急,伸手横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推拒着,“别叫人听见……”
皇帝呼吸急促:“人全被朕打发了出去……谁会听见?”他扯住她的双手置于头顶,滚烫的唇已不再只流连于她的唇齿双颊,转而沿着她优美的颈子一路辗转至她的锁骨,反手已扯下了薄纱帐幔。
屋内静得出奇,唯有皇帝粗重的喘息与她隐忍的娇吟透过帐幔渗透出来。宛月死死捉住身下的被褥,螓首微摆,青丝胡乱散在枕间,几缕濡湿的碎发贴在面颊之侧,更添无助。
她极力忍纂身的颤抖,即便早已经历过许多次了,可她依旧不能习惯,非但不能习惯,简直厌恶到了极处。因为他每一次的靠近,都让她觉得恐惧,甚至觉得恶心。可是她没有法子,即便她已然开始对弘历婉转承欢,可弘皙终究还是被请进了宗人府大牢,好在眼下不过尚在听审,想必定是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为了护得弘皙周全,她再没有旁的法子。
“唔……”好痛……她紧紧咬住下唇死命地忍着,身子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他待她,从来都是如此,带着急切的**,毫不留情地掠夺着她所有的一切。就像与她的第一次——霸道、强势、粗暴,却全无一丝温柔与怜惜。直到洞房之夜,他险些失手将她扼死,他亦是面目狰狞,狠狠瞪视着她,仿佛恨透了她一般。他撂下狠话,说从此再不碰她,她当时是多么的如释重负啊!可如今,她到底还是背弃了当初的信念。
因为,她没有法子……
她瞪着空洞而又迷蒙的眼,侧过脸贴在枕头上,透过纱帐的缝隙望向西窗,廊下的秋海棠必是开到了最盛,轻风拂动,簌簌落落的花瓣纷飞飘落,砸在窗上,如白雪飘飞,映得明纸窗上白茫茫一片,刺得她睁不开眼。
宛月阖上双眸,眼角有一滴泪无声跌落,震碎在枕间花团锦簇的绣线里,洇开了火样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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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月与皇帝二人在永和宫用罢午膳,皇帝因尚有折子要看,急急便要回去,可他又舍不下宛月,便带着她一同往养心殿去了。
此番东暖阁里的几案上,那只鎏金九龙绕足大鼎里正焚着宛月最爱的百濯香,清幽馥郁,沁人肺腑。屋里极是静谧,唯有墙边高几上的西洋自鸣钟兀自嚓嚓轻响。皇帝已换上了一身石青绸暗团鹤常服褂,正挨着炕桌批阅奏章,宛月则在他对面坐着,静静拿了本书看。一时间,不过只是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光景。
待皇帝终是看完奏章,已是申正时牌,他揉了揉酸胀的眼,因见时候尚早,一时兴起欲要与人博弈一番,遂命人传了两碟家常点心,便同宛月在炕桌上边用点心边下起了棋来。
宛月并不通棋艺,原本在现代,围棋她虽然会下,可到底是三脚猫的功夫,骗骗门外汉姑且只是勉强,可如今骤然要她面对乾率帝,她又岂会是他的对手?是而一局终了,也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而棋盘上,宛月的黑子已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正东一颗西一颗,狼狈地散得七零八落。而皇帝虽说颇有些意外,可他仍旧兴致高涨,拉着宛月又接连下了好几盘。
待到日暮西斜,宛月自然一局都不曾胜过,她将指间的黑子撂回手边的碧玉棋缸里,懊恼道:“臣妾又输了。”
皇帝一边收拾着棋盘残局,一边兴致勃勃道:“来,咱们再来。”
宛月不依,嗔道:“皇上明知臣妾不精于棋艺,却偏偏要来占臣妾的便宜。好好的一个晌午,全让皇上给搅了。”
皇帝见她眉眼带俏,嘴角嘟起含着薄嗔浅怒的微愠,心底一动,抬手便在她凝脂也似的粉颊上一捏,笑道:“瞧你说得可怜见儿的,朕又不得你的彩头,输了不过罚抄韦庄的诗词集罢了。来来,你再同朕来一局,就一局,朕想法儿让着你便是了。”
宛月并不理会他,只兀自起身,不想却被皇帝一把扯住,笑问:“你往哪里去?”
她扬起两道涵烟眉,回以嫣然一笑:“皇上的茶凉了,臣妾去给皇上换一盏。”说着倾身探出手去,不料指尖才刚触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