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后,方家恐怕要声名狼籍了。可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好处已到手,你谢修齐若是能在事发之时就证明此事,方家自然大败亏输,甚至后手无从用上。但此时发现,顶多也只能为自己脱罪而已,难道还想翻盘?
此时正正是后手发力之时,只要好处到手,落下了里子,管他非议滔天?
他望了望堂中满是颤抖的大红喜服少女一眼,又看向正看着他不住冷笑的青年,强自镇定了下来,却也是在心中冷笑道。
青年的面上亦是无比讥讽之意。
方华啊方华……爷的真正大餐还没登场呢。你不觉得此事即使被我查出证据,你方家也自可推却罪责,而监察使司更没有理由插手此事,我陆家更早木已成舟么?
来啊,来反击我啊。预备好的后路,可要都一一拿出来啊,别让爷看不起你,莫非你蠢到没准备那些后路不成?
他死死地盯着方华,心中却是默默想道。
果然,只见方华再次沉吟半响后,已是猛然开声了:“各位父老乡亲,请先静一静。”
人群渐渐静了下来,一个声音却是猛然叫道:“方老匹夫,你还有何话可说?”
方华的老脸颤了颤,却是转向了陆子和,“陆大人,此事或为我等之前不察,有阴私小人从中作乱,造成我陆方两家如是误会。事后,我一定查出那个火上加油,令贵府三公子小罪变大罪的始作俑者,为陆家讨回公道。”
“呸,贼喊捉贼,小人!”
“这时候还敢撇清,真真不知廉耻。”
人群中已是有愤然之声传出。
方华的老面皮再次抖了抖:“诸位父老可能有些误会了,此事也未必会是我方家所为,日后法司自然会一一查清,还个公道。诸位父老想想,律法昭昭,我方家家大业大,又岂敢犯纵火之罪——”
方华话才出口,便被机灵之人愤然打断:“呸,你烧的自家船厂难道还能自家告自家不成,那几个被烧伤的又是你船厂心腹,恐怕也不会告你这个东主吧?你又会有什么罪?老狐狸真是打的好算盘!”
谢修齐一楞之下笑了起来——倒是不用自己多费口舌了。
方华更是脸色变了变,他尴尬地笑了笑,却是避而不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转向了陆子和:“陆大人,此事方家之错,小民自会向陆大人赔礼道歉。但小民想问问陆大人,即使没造成那么大损失,令三公子可有对我船厂纵火?”
他再次压下了沸腾的人群,高声问道。
陆子和死命地盯着那张白纸,他似乎已明白方华要说什么了,只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无比痛悔之色,却又转为一丝心若死灰的哀然。
“然。”
他轻声道。
方华得意地笑了笑:“那么,小民想再问陆大人。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陆方结亲,两家按律以亲亲相隐之成例私下和解,方家不再追究贵府三公子谢修齐的罪行,将其诉诸公堂。此约,是否依然有效?”
人群已是大哗。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
有几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已是气得发抖,愤声骂道。
“怎么回事?此约怎还能有效?”
几个小年轻却是好奇疑惑着。
人群中一名老者却已是重重地顿着拐杖:“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方华此问不怀好意——此约确实有效!不管大罪小罪,三公子确实对方家犯罪了!那么,约定中的哪条不能成立?”
“但如果不是三公子造成了这么大损失,按律判罚要危及性命,陆家怎么会去跟他方家以亲亲相**了?顶多大牢里关几个月罢了,怕什么?方华此问,是欲让陆大人覆水难收,仍然认同婚约啊!”
人群中一名似乎颇好赌的人也是补充道:“是啊,这就好比陆大人与方华对赌,方华明明手中一手屁牌,却通过自己烧自己,让陆大人以为他手里是天胡。如此之下,才逼得陆大人为爱子性命不得不让步。而如今,即使证明方华作假,但事已至此,赌局早已完成,那个暗藏陷阱的赌约却是依然有效的。”
人们纷纷恍然大悟,却是均向陆子和望去。
果然,陆子和的神色早已是无比痛苦。
“然。”
他再次艰涩道。
人群再次大哗,痛惜之声已是不断传来。
方华无比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又是高声问道:“火场之事或有蹊跷巧合,但此和约乃陆家提出,方家不过感佩陆大人爱子之心,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让陆大人遂愿。”
“小民听说,君子最重然诺,礼法重于天下。即使祖王殿下力主科学,但也对儒学敬重有加。祖王殿下亦曾言:人之学问,修己正己为儒,知物格物为科,两者并举,则人至善至明矣,天下安矣。”
“小民最后想问问陆大人,可还是一名信守然诺的谦谦君子?可要主动求和,并为受害者所允后,见乃小罪又心生反悔。在婚约早就,婚礼都已进行到一半之时又毁弃前约,言而无信,贻笑大方?”
说完,他死死地看向了陆子和,眼里一丝紧张闪过。
陆子和的神色却早已无比痛苦挣扎了起来,他的身躯不住颤抖着,艰难地嗫嚅着嘴唇,望了望堂上亦同样哀然颤抖的女儿。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为何不早知如此!
他在心中再次无比痛苦地叹息道。
见陆子和如此,方华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