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嘴上说是一切都交给皇后,但还是有许多事是需要他来亲自结尾的,别的不说但是颁给这次秋狩魁首玉如意这种事还是要由皇帝自己去做。
好在,这一次的魁首已经选了出来,乃是信阳侯的庶长子。这次秋狩一共混进了两只白虎,易雪歌初次碰到的那一只就是被此人射死的。难得见到这般骑射了得、武艺过人的勋贵出身的子弟,皇帝倒是勉强提了一点兴致:“秦国先祖乃是马上得天下,唯望尔等不忘当初,勤练弓马,护卫家国。”
“陛下所言,臣不敢或忘。”接过那柄玉如意,这位年纪尚轻的秋狩魁元便拂开袍角跪下谢恩——皇帝这般语重心长,听的人自然是要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皇帝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微微有些出神——眼前这人黑眸狭长,鼻梁高挺,长眉浓黑,五官凌厉一如刀剑。他轻笑了一声:“想不到宋爱卿倒是有个好儿子,年纪轻轻倒是一身好武艺。”他顿了顿,忽然开口问道,“对了,朕记得你名叫子卿,可是还未取字?”
宋子卿答道:“回陛下,臣的确还未取字。”
这一点皇帝自然是心知肚明——信阳侯夫人乃是安宁县主,有她在,信阳侯自然不会对庶长子多么的关心。安宁县主一出生便丧父丧母,好在她的父亲有个好哥哥乃是寿宜长公主的驸马,寿宜长公主长嫂如母便也将这个小侄女抱到膝下亲自抚养长大。因为寿宜长公主膝下只有二子,对于这个唯一养在膝下的女孩儿自然是宠若宝珠,还特意为她向先帝讨了县主的封号。
先帝只有两位姐妹,虽然都非一母所出,却也一贯是都是喜爱。只可惜,最敬爱的长姐乐平长公主在先帝还未登基就被嫁去魏国,先帝登基不久之后便在魏宫之中亡故了,芳魂永逝、再难回归故国。所以,对于唯一仅存的幼妹寿宜长公主,先帝自然是一味的疼爱,对着安宁县主也是爱屋及乌。
皇帝含笑的拍了拍膝下少年的肩头:“自古英雄出少年,朕给你个字,便唤作英杰便是。”他有些意味深长笑了笑,“你年纪轻轻,日后建功立业,还有许多机会呢。”
宋子卿只是沉静的垂首而立,一如一柄沉默的长剑一般,仿佛还未明白皇帝话中深意。
皇帝身边的伺候的大太监万千心里头却暗暗的惊醒了一下——皇帝这是要重用对方的意思,等会儿还要交代一下,做下属的自然是要懂得体察上意,赶紧把人调到皇帝身边才好。
万千年纪虽然轻了些,但是能够在皇帝先后换了这么多太监之后立住脚,心眼自然是不少,一下子就差不多摸明白皇帝的心思了。这宋子卿出身清白,虽然是庶出但也算是名门之后,如今有得了秋狩魁首的名次,皇帝提拔起来还算是有理有据。最重要的是,此人生母早逝,有父等于无父,可算是毫无亲故,皇帝稍稍施恩,肯定是要感恩戴恩、肝脑涂地。况且这样出身、又有本事的人一般在心性上面都会远超常人又极易走极端,用得好了,就是一把利刃。
再者,皇帝如今登基这么久了,寿宜长公主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宗室上下也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皇帝心里头估计也很不高兴吧?
万千心里转着各种念头,面上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样子,还抽空和林子卿说了会儿话:“难得陛下这般看重一个人,宋公子前途可期啊。”
宋子卿不卑不亢的应了一句:“借公公的吉言了。”
皇帝又说了一些结束总言,终于正式摆驾回宫。他来的时候因为要维护自己仁厚勤俭的形象并没有摆什么大架子,等回去的时候,一肚子的气自然不愿意再委屈自己,干脆让人摆开仪驾,不必再低调。想了想,又特意交代让人准备一份林子卿的调查呈上来。
皇帝走的威仪赫赫、毫无牵挂,萧沉渊却依旧还未醒来。
他失去意识,昏昏沉沉了好一会儿,就好像是一个黑暗中涉水而行的人一样,走到光亮处才稍稍感觉到了一点自己的存在。
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做梦。他的意识清醒而冷酷的站在最高处,居高临下,无遮无拦的看着幼时的自己和父皇。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他的父皇曾经无数次抱着他轻轻微笑,亲切而肯定的说:“沉曜,你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皇夜梦金龙入梦,说是投胎汝家。这般的神异仿佛很早就显露了他的与众不同,使他超然于他人。所以,他刚刚出生不久就被记做嫡子,养在乾元殿中,随后就被立作太子,由父皇亲自抚养长大。
所以,他怎么会与其他人一样呢?
梦境似乎停留在他三岁的时候。
小小的萧沉曜被父皇抱在怀中,父子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一些小事情,面上都带着温和舒适的笑容。小沉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住皇帝的袖子,细声细气的问道:“父皇,为什么他们都有母妃,我却没有?”
皇帝似乎怔了一怔,面上掠过无数复杂的神色,好一会儿才温声道:“你当然也有母亲。她是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柔、最高贵、最善良的人。”他抱着爱子,仿佛有些出神,“而你则是她留给朕最珍贵的宝物,唯一的想念。”
小沉曜只有三岁,还似懂非懂,心中对于传说中的母亲颇是向往。而此时旁观的萧沉渊却敏锐的发现,自己父皇这话语之中的细微的出入。
萧沉曜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