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小便会想这些事情么?”碧落惊叹道,“难怪皇上封你做常明候。我可从来不想这些。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想多了,便要叫人钻牛角尖的。”
“天道有常,想多了确实徒增烦恼,只是我当时不懂。”乔瑜点头道。
碧落没想到他反而赞同自己,心中微喜,问道:“那皇上如何开解你?”
“父皇说:在生适生,在死适死。死生为徒,又有何患?”
“皇上这样说,倒像是在笑话你怕死一样。”碧落轻笑道。
“父皇并非是笑话我,可我却真的有些怕死。”乔瑜笑道,“我那时只觉得,人死灯灭,与娘亲有关的一切都好似轻烟了无痕迹,若我将来也如此,这可多叫人惶恐?”
“怎么会烟消云散?”碧落也笑道,“我忘了许多事情,连我和你如何相识都忘了,却仍记得你的样子,你的话。那……个人过生了,可皇上却在心里记着她的名字。”
乔瑜面色微微动容,许久才微笑道:“你说的对,若我那时遇见了你,或者我也不会心结难解。不过……好在我还有它……”
“这是什么?”碧落见他轻抚桌上这字,便好奇问道。
“几日后,父皇叫丁公公拿了这幅字给我。这字里……蕴含了许多道理,读着它,就好像一位……一位……一位长者,教导我天地造化的道理。”
碧落觉得惊异,这才认认真真地去读这纸上的字,片晌她便笑道:“我认得了,你教过我,这是庄周老先生的话。”
乔瑜点了点头,望着桌上这字,缓缓念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我读了这话,其时虽不明甚解,可也渐渐明白生死只是寻常之事。再学的道理多了,便不愿意呆在皇宫里,父皇并未拦我,只叫了他的侍卫统领常何将军陪护。”
乔瑜伸手在那纸上轻轻拂过,又道:“我因此去了许多地方,到了南海郡的天人崖上,遇见到一个老道,他同我坐而论道,想必是见我也懂得一些天人相合的道理,便赠了这支少黧给我,又教了我那首《白云》曲。后来我到了?轮荩?姨?滴魍跄冈?阢匣?揭孕睦嶂窒乱豢盼骰?摇n冶阋恍南肴デ魄疲?癫涣暇谷辉谀抢镉黾?四恪!?p> 碧落瞪大了眼睛,望着这幅字。她没料到,自己和乔瑜之间,种种际遇,竟然由这副字而始。莫非这冥冥之中真有天命,且在安排人与人之间的离合?既然如此,自己如何能辜负?她心中惶然:“可这和那石碑上的字……”
“它们都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乔瑜怔望了这字许久,伸手将其一卷,放到了身后的柜子上,微笑着对碧落道,“我在山上瞧见石碑,便想起了父皇赠我的这幅字,心有所思,才心神恍惚。”
“我明白。”碧落点了点头。她沉默着,既觉得浑身燥热,又觉得百无聊赖,伸出小指在桌上随意划着,可不经意间,同乔瑜的小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心倏然漏跳了一拍,这一下分明比适才在山上的牵手更叫她心悸。
她瞧着自己与乔瑜两根小指指尖相对,再抬眼瞧乔瑜,他面上淡淡而笑,可眼中有几分凄叹之色,飞速地一闪而过。碧落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无半丝不豫的神气。
欲近还相远,你不愿将心事告知,不惊动也罢。只盼终有一日,箫声为我肃清流云,叫碧空朗朗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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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兄……”邱绎急步流星从外面进来,他见到两人桌案上的双手,目光淡淡一扫而过,快步到了乔瑜身边,低声道,“出事了!”
乔瑜抽回了手,目光一怔一挑。邱绎道:“豫王府的人在南郊发现了计默与戴公怀的踪迹,谦王却带人先到了一步拿住了两人,可又被泰王带人截住了。”
乔瑜眉毛一皱:“他们是要做什么?有六皇叔在,谦王府去拿什么人?泰王府又去截什么?简直是荒唐至极。”
“泰王要谦王交人,谦王不肯。”邱绎又压低了声音道,“两边各带了两三百人对峙,各执刀剑,在南郊相持不下。豫王劝不下,只好禀明了皇上。”
“皇上叫我带人去将计默和戴公怀带到宫中。”邱绎道。
“其他三位皇兄呢?”
“皆在宫内侯着,皇上怕谦王和泰王闹将起来,不顾体面,我拦不住。因此叫你与我同去。”邱绎道。
“好,事不宜迟,此刻便去南郊。”乔瑜毫不迟疑,与邱绎快步朝外走去。
“我与你们同去?”碧落在一旁听得事态严重,想起乔桓阴毒,乔昊骄横,生怕乔瑜和邱绎两人出事。
“你毋庸担心,我自会处理。”乔瑜回身,柔声道。
“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胡来。我担保瑜兄和我平安归来。”邱绎笑道。碧落和邱绎眼神一交,想起邱绎做事从无错漏,心中一宽,朝邱绎点了点头。邱绎微笑着颔首,似向她许了承诺一般。
她默坐在无待居里良久,忽地心中又一抽紧,急步跑到了门口,可两人早已不见了身影。只有看门的老赵,一只手支在腮边,一只手搭在桌上,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碧落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