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娃的老婆自从嫁给张虎娃以后,差不多一年生一个孩子,活下来五个,这在当年属于正常,农村的孩子夭折的居多。老大是个女孩,叫做花儿,被张虎娃巧施手段送与本家子地主张有贵为妻,老二是个男孩,叫做狗儿,老三又是个女孩,叫做小猫,老四是个男孩,叫做猪娃,老五是个女孩,叫做叶子。反正当年农村的孩子起名没有规律,猫儿狗儿地乱叫。
姐姐花儿出嫁时,弟弟狗儿十四岁,十四岁的男孩子基本上能够帮助爹爹干活。张虎娃犁地那天早晨,狗儿上山拾柴,回来时爹爹已经不见了,只是看见院子里放着犁铧和打碎的铧尖,问妈妈,妈妈说你爹可能去了凤栖。满以为爹爹去凤栖买铧尖,心想那铧尖瓦沟镇就有,没有必要去凤栖。
吃过早饭狗儿觉得好奇,究竟犁出了什么能把铧尖打碎?狗儿想到地里看看,农村的孩子基本上早熟,十四岁的男孩有时也能代替爹爹扶犁杖犁地。
狗儿来到张虎娃爹爹犁坏铧尖的地方,看那犁沟里散落着一些铜屑,立刻断定爹爹肯定挖出了什么东西!这在瓦沟镇属于正常,去冬今春,瓦沟镇曾经掀起一波淘宝浪潮,周围的群山差不多都被淘宝的人挖地三尺。狗儿虽然不敢断定爹爹究竟淘得什么宝贝,但是根据现场分析,那宝贝肯定是下暴雨时从山上冲刷下来的。
狗儿返回家问妈妈:“娘,你知道我大(爹)究竟挖出了什么东西?”
妈妈有些吃惊,详细地回忆了早晨张虎娃从地里回来的过程:“你大回来时正好你姐夫(张有贵)也来了,我没有看见你大究竟拿回家什么东西,只是翁婿俩好像心口不卯(说不到一起),你姐夫吃完饭后跳下炕就走,你姐夫走后你大给骡子搭上鞍鞯,鞍鞯上披一条褡裢,临出门时说他去一趟凤栖。”
尽管妈妈说得啰嗦,张狗儿还是耐心听完,狗儿已经懂事,也知道家里的光景过得起色多亏了张有贵资助,十四岁的孩子不愿意把张有贵叫“姐夫”,感觉中姐姐嫁给张有贵有点使得全家蒙羞。特别是小孩子听到瓦沟镇人的风凉话,那些话像锥子一样扎得心疼,但是也没有办法,谁叫咱人穷?
既然铧尖已经破碎,狗儿无法下田犁地,但是十四岁的孩子也闲不住,于是把捡回来的山柴全部剁碎,当年农村的地广人稀,张虎娃盖房时隔出来差不多两亩地的院基,狗儿劈完柴后,又开始在院子里翻地,二妹子小猫十二岁了,负责看管弟弟妹妹。中午时分妈妈特意擀了些荞面,做了些胡萝卜洋芋白菜臊子,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张虎娃回来,妈妈只得先让几个孩子吃饭。吃完饭狗儿骑上一匹光身子马,对妈妈说:“娘,我去接我爹回来。”
这条山路狗儿非常熟悉,太阳从云层里露脸了,晚秋的山林树叶染上了红色,狗儿没有心情欣赏山林美景,只顾朝前赶路。正走间,看见自家的骡子一路狂奔而来,骡子身上看不见爹爹!
狗儿心里一沉,迎面把骡子挡住,那骡子看是自家主人,仰起脖子一阵长啸,好像要告诉狗儿发生了什么不幸。狗儿顺手牵住骡子缰绳,骑着马牵着骡子继续朝前走,走了大约有一里路,看见爹爹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一桩疑案,连疙瘩也为之震惊。大家的分析如出一辙,杀人者肯定谋财害命!可是究竟是谁杀死了张虎娃、从张虎娃身上劫走了什么宝贝?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当然,张有贵也难逃嫌疑。
可是花儿虽然极度悲痛,内心里并不糊涂,她知道自己怀上了张有贵的身孕,多年以后这三进院子、万贯家产全归花儿肚子里的孩子所有。虽然还有俩个侄子,但是谁当家谁的儿子就能继承几乎所有,分给侄子的不会很多,说得过去就行。
花儿还能证明爹爹死去当天张有贵一直呆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张有贵没有必要谋财害命,那胡司令胡老二来瓦沟镇时一直就在张有贵家住着,张有贵见识了数不清的古董。可是众人嘴里有毒,瓦沟镇的老百姓仇富心理不能说没有,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大家把一盆脏水全部泼到张有贵身上,谎言重复三次就成了真理,张虎娃死了,张有贵难辞其咎!
张虎娃的尸体被搬运回瓦沟镇,就停放在新修的院子中间。张姓族人不计前嫌,全部前来祭祀。张有贵也清楚身后无数双眼睛在紧盯着他的脊背,但是这阵子他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一副上好的柏木棺材从凤栖城运回瓦沟镇,场院内临时搭建起了大棚,张虎娃的丧葬仪式按照最高规格实施,绑纸花轿的工匠连夜加工,三起楼的花轿在当年算作顶尖之作,箍墓室的人用牛车拉来了许多石头,越是那样众人对张有贵的疑心越重,有人说张鱼儿(张有贵的老爹,其实埋葬张鱼儿也非常奢华,只是大家仇富心里作怪罢了)死时也没有这么隆重。
不管怎么说张虎娃还是在风水先生的指导下按照时分入殓送葬,所有帮忙的人吃了一顿荞面饸饹,这件事眼看着也就了结。那年月人们把生生死死看得很淡,要不是张虎娃非正常死亡,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闲话。
肯定张狗儿受到了同族什么人的教唆,不然的话爹爹死了几天张狗儿都没有发飙,眼看着众人即将散伙,张狗儿突然一手抓住姐夫张有贵的衣服领子一手拿一把杀猪刀,硬要张有贵把爹爹张虎娃之死交代清楚。那场面看起来一触即发,有人替张有贵捏一把汗,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