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勾起个自嘲的微笑,清月晓得自己为什么做梦,那不过是十七岁的她站在逃避的这头,依然恐惧着十四岁支离破碎的那头罢了。
慢慢调整呼吸,确认她吸进心肺的空气很甜腻,没有腥气。
清月坐在春风一度的二楼,楼上靠近楼梯处只放了这一张桌子,为了“某些方面”的方便桌子周围还挂了帘子,抬手撩开帘子往下看,被她自动忽略的声音渐渐传进她的耳朵。
春风一度是个有想法的兼营店,卖美酒又卖美色,就算朝廷官员也能借买酒的名义进来“坐坐”,为讨好朝廷命官,这里还特地辟出个地方接待。
娇笑声顺着热气蒸腾在大厅里,老板按照她的提议,在大厅中间砌了个十级大台阶。
她当时只是开玩笑说弄个台子让人坐上头随便客人选,省时省力还方便选择,没想到老板记下了自己扯淡时瞎说的言论,完美地发挥成:公子们穿着薄纱,柔若无骨倚皮毛铺就的台阶上,时不时发出两声嘤咛,等待猎物缓缓靠近,然后任他宰钱……
这一举动无疑是成功的,使得店里的收益在年末结算翻了两番。可惜总有批嫉恶如仇、批判社会、努力发扬真善美(其实想看不敢正大光明看)的迂腐文人指责老板这“恶女”,无耻下流,败坏社会风气。
老板听了这话后呵呵笑了两声,挥手命人在台阶前十米处挂了个黑纱帘子,清月顺便凑个热闹,略表对这批伪女子的厌恶,随手在旁边贴了张对联:“书中干看颜如玉,帘里可拥媚骨香。横批:活该装逼!”
据掌柜的说,从那以后控诉老板恶行的文人,每回来买酒都会恨恨盯着纱帘看到眼酸,以表示自己满腔的愤慨。
二楼不受黑纱阻挡,风景正好,正当清月瘫在雕花栏杆上享受视觉盛宴时,非常和谐的声音在她不远处的厢房里响起。
“嗯 ̄啊……您、您快些……要去了,要去了,啊 ̄您好棒啊……嗯啊 ̄”
厢房内传来一阵阵入骨酥麻的欢吟声,动静有些大,老板面不改色地在作在她对面,托腮倒酒。
内心本就因为一个梦而躁动不安,声音传到清月耳里只有种好吵的感觉,回头望了眼最后一壶梅花酒,她一拍桌子,瞄眼厢房,“来赌一局?”这些年好的一点没学,吃喝嫖赌倒是占全了。
老板抬眼看她,当她着她的面又喝了杯:“除了赌酒。”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清月抓抓后脑勺,辩解道:“其实我是想赌银子啦 ̄”
老板挑眉,血玉在她头上泛着独有的色泽:“赌本呢?”
“七十七两又九钱。”她拿身上的玉牌往前一拍。
老板把酒倒干净,优雅地放下酒壶:“一百两,我赌他屋子今天进过五个人,输了给我洗三个月袜子。”
“这回这么小气?以前你手笔很大啊 ̄”清月惋惜地看着最后一杯酒,根本不在意是洗抹布还是洗袜子,是洗三天还是洗三年。
“单位,黄金。”
听了这价码,她也不看什么酒了,掏出发带扎好头发准备往厢房走:“我赌四个,你还加注么?”
这时一个女人从厢房里出来,老板抬头,露出个满意的笑:“嗯,再加一百两。”
“啊这样……”清月回给老板个灿烂的笑,走向厢房,“别忘准备好银票。”
“你干什么去?”老板显然对她直接找人的做法并不赞同,“楼下有记录,你这是去找茬?”
她神秘地笑道:“哪能?我是去拿证据。”
在老板好奇的注视下,楚清月走到厢房跟前敲了两下门,推开,淡淡道了句:“客房服务。”
“噗--”
这是梅花清酒喷出的声音,可惜了最后一杯。
她站在门口,望着老板狼狈地擦掉身上的酒水,询问道:“你不进来么?”
老板的表情有些囧:“我……这就来,这就来。”
门内有股情动的味道,清月不自主脸红了红,下意识看了眼正在洗澡的公子。
屏风有些透明,可以隐约看见他雪白的脖颈,他正奇怪地望着她,应该是不懂她为什么到他房里来,清月并没教过他,跟他半分关系也没有。
从容地经过他身旁,老板尴尬地跟在清月身后,洗澡的花魁不再看她,询问的眼神看向不怎么露面的老板,老板只是抱歉地笑笑,视线从没落到他脸以下。
厢房的床很大,每天都铺的厚厚软软,老板嘴角抽搐地看楚清月扯下最上面弄脏的床单,找出新床单铺好,规规矩矩地端着角落里一个装着换洗床单的篮子出门。
经过公子时,清月平静地朝他点点头,带着笑到无奈的老板飘出门,关门时还不忘俯身说句“打扰了,篮子随后送来。”
她抱着篮子转身回到楼梯旁的桌位,无所谓地往脚边一放,“你数数吧,四个。”
老板瞅了眼堆满床单的篮子,用一种看异生物的眼神望她一望,一身艳红好像暗淡许多,幽幽地道:“不,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