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来,她便一直记得宋颐之的好。
可慈州离京中尚有几日路程,宋颐之给的一吊钱在路上很快用完,行至富阳时所剩无几。恰好见街市里有一墨馆,文人画交易。
阮婉熟悉各家画艺,又自小耳濡目染,一看便知真假优劣。旁人瞧他不过清秀小童一个,却一翻头头是道模样,就纷纷出题考她,不想她应得行云流水。
行云流水中,画风技艺又可见端倪,兴致之处,还提笔蘸墨点了点,功底可窥一斑。
墨馆馆主眼前一亮,不由叹息稚子年岁尚小,否则馆中倒是该收藏佳作一幅。阮婉灵机一动,声称先前所言悉数自公子处听来,用笔也是我家公子教的,先生可愿看看我家公子画作?
墨馆馆主笑而称好,猜测不知是何人遣了小童前来试探。
阮婉借了取画之名离开,可两手空空连副纸笔都没有,窘迫之时行至医馆门前,恭敬有礼问道,“姑娘,可否借您医馆中的笔墨一用?”
馆中的医女正忙于把脉,冷眸扫了一眼,应道随你。阮婉感激不尽,即是如此在富阳认识了秋娘。
小小个头不及书案,就将宣纸铺于地上,自己安静跪坐在一旁,嘴角咬着笔头低眉沉思。号脉间隙,秋娘不时侧目瞥她,阮婉浑然不觉。
研墨时忆起初至慈州,黄昏江上烟波四起,阳光透过云层投出波光粼粼,远处的落霞便好似慵懒般流转在初秋光景里。清辉斜映下,船篙击水旁,连绵山体碧绿如蓝,就连带着岸边的风也好似湛蓝一般。
胸中有成竹,落笔时一气呵成。
水墨画最是讲求写意神韵,墨馆馆主看了又看,啧啧赞叹,这般画风绝非朝夕之功,你家公子是?
阮婉微微扬起下颚,明眸青睐,公子宛。
风蓝图就是公子宛的成名作,风靡一时,文人雅士都在谈论未曾露面的公子宛是何方隐士,话题经久不息。
阮婉留足路费,折回医馆同秋娘道谢辞别,剩余的银两偷偷放在书案上。先前就在堂中听闻秋娘是赠医施药,她也能尽绵薄之力。
秋娘仿若不知。
而后途径入水时才又遇到了苏复。
她女扮男装替人出头理论,口中振振有词,高谈阔论却不知月事初至。
四围哄笑声骤起,阮婉尴尬至极,羞得脸色通红,眼中盈盈水汽。窘迫难堪之际,有人轻解外袍,锦缎罗织上的暖意就顺着肌肤丝丝泅开在心里。
苏复素来寡言少语,也不介意周遭目光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离开熙攘人群。
阮婉微滞,心中泛起未有过的涟漪,良久之后遂才偷偷抬眸打量,一袭清秀俊逸剪影便悠然映入眼帘,翩若谪仙。
……
未及多思,马车已缓缓行至昭远侯府。叶心扶她下了马车,门口小厮迎了上来,侯爷,叶莲姑娘回府了。
叶莲从富阳回来?阮婉眉间微蹙,平日里秋娘都会留叶莲在富阳医馆中帮衬几日,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果不其然,叶莲目有忧色,上前将锦囊原数奉还,“二小姐,富阳以南的曲庄爆发春疫,短短数日就扩散到临近三县。秋娘只说疫情怕是远不止如此,已连夜动身赶往曲庄。富阳周近附近药材稀缺,药商又囤积居奇,秋娘托我将银子带回,请侯爷设法筹些药材送往曲庄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