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暗了。风从远方吹来,带来陌生的气息。有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和孩子的,甚至还有一些牲畜的,连机器马达的都有,但是没人知道来自哪里。也许同城,也许他乡。掺杂在一起。
陈洋思考了半天,突然说:“我想起一个人来。”他激动的从通讯录里翻找号码。
“谁呀?”
“一个胖子,给我讲过乱七八糟的故事。好像爱写点东西,但绝没什么名气。不知道叫啥,光知道网名叫‘奋进的驴’。”
“靠谱吗?”我问。
“不怎么靠谱,但还有别的办法吗?‘死驴当做活驴医’吧。”
那家伙的电话响了好一阵子才接。他懒洋洋的问:“喂?”
“还记得我吗?我是陈洋。”
“陈洋?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派出所的那个?怎么啦?”他的态度不冷不热。
陈洋说:“我发现了一个地方,我们进去之后,走不出来了。”
“我们?还有谁?”那家伙仿佛来了兴趣。
“哦,一个……朋友。”陈洋很不情愿的用“朋友”来介绍我。最后还特地加了句:“男的。”
这一下子让本来还能有故事的故事变得平淡无奇。无疑,两个男人的遭遇是不浪漫的,即便浪漫,也多少让人觉得不那么自然。
果然,那家伙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说:“原路返回吧,实在不行就报警。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保存点体力,等救援靠得近了再喊,几率大点。”
“不不,不是那个走不出去,是真走不出去了。”
那家伙嘬了口烟,冷静的说:“拜拜。”
“哎哎哎哎,别挂。听我说!”陈洋急了。“这是个灵异事件!这地方太怪了。真的!”
“那地方是哪?山顶?坟地?殡仪馆?灵堂?车站?厕所?”那家伙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的乱猜测。后来可能是觉得两个大男人迷失在厕所里的场面太有爱了,他忍不住笑了。“到底是哪?”
“医院。我们往外跑,跑来跑去又回到原点了。不是绕圈跑,更像往返跑。”
“哦。”
“有办法出去吗?”
“没有。我又不是神仙。”
陈洋说:“您、您、您好歹也支个招啊!出不去就只有等死了。”
那家伙沉吟片刻,才开口:“信你我就是疯子!”
陈洋只好又声情并茂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又发了个跟十八代祖宗有关的毒誓。
“真这么邪的话,你再走一遍,那道门可能是个坎儿。大门里面朝前走,出了门倒退着试试。换个方法,也许有用。我是说也许。还有,我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出不去的时候,还是报警吧。我救不了你们俩——男人。”他在话的末尾,也加了个“男人”,像是取笑。听口气,他还是不相信,只是随便的敷衍。话筒里传来了他把电视节目从科教频道切换到戏曲频道,又迅速切换到了法制频道。
“好吧。”陈洋看得出那个叫“奋进的驴”的家伙,也没有别的法子。
“陈洋!”那家伙突然喊。
陈洋以为有重要事,又把手机贴近耳朵。他的希望,又燃起来了。
“你们跑出来之后,我要把你们写进故事。”
陈洋没空搭理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问。
“写进
“不是,我是说试试他说的办法。”
“听着吧,好像有点道理。但愿那个胖子这一次能靠谱,可以的话,我们就赚了,不行,就再想办法。”
我和陈洋照着奋进的驴的办法,走出大门,又后退着走。大门在我们视线里越来越远。
还没来得及窃喜,一扭身,又回到了拱桥!
我去!
又——回——来——了!
陈洋跟我的想法一样,如果出去了,非把那家伙吊起来,痛扁一顿!
昼短夜长。地理知识里习惯这样称呼现在的天气。黑暗慢慢吞噬了光明,侵占了我们的心头。
医院里的路灯,迟迟不亮。我已经看不清陈洋的脸了。
我环顾一周,拱桥另一侧,一个身影,慢慢靠近。
我示意给陈洋看。陈洋小声的说:“先别慌,等等看。”
那个身影不高,瘦瘦的。走得也慢,时不时的还蹲下在路上摸索。
走得近了,发现那是个小女孩,头发长长的。宽大的拖地长裙,在风里飘荡。
“叔叔。”
那是一个脆亮的声音,无论是谁,都拒绝不了那个可爱的嗓音。
“你迷路了吗?”我问。
“没有,我在找东西。”
“你不想出去吗?”这句话,如果问一个成年人,就是:“你的心,还在吗?”
“我丢了我的东西。”小女孩的声音很焦急,像是要哭的样子。
陈洋暗中拽住我,不让我靠前。他问:“你丢了什么东西?”
“眼睛,我的眼睛不见了。”小女孩又伸出手,到处摸索。
坏了坏了。天一黑,各种恐惧和诡异又要上演了。
“叔叔,把你的眼借给我用用,好吗?”小女孩突然上前,指尖已经碰到了我的衣服。
陈洋一把推开我,喊:“傻了?9不快跑!”
我这辈子可能与“跑”有缘。陈洋的话音未落,我就窜出好几米远了。
路边又钻出了几个“人”,他们嘴里嚷嚷:“还我鼻子”,“还我耳朵”,“还我脑袋”,索要各种器官。我都怀疑把我拆了够不够分的。我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