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赶路。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
我回头瞥了几眼,没有那帮尸怪们的身影。水库边窸窸邃邃的杂草,顺着风伏倒,说不准哪阵风一大,它们变黄变枯的枝干就会折断。
我问:“你朝那些男尸身上吐的啥?这么厉害,他们碰上就溃烂。真是多亏了你这宝贝。”
神经病谦虚的嘿嘿了两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糯米。”
“糯米?”
“是呀,难道你没听说过,糯米能驱除鬼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是很喜欢吃,黏糊糊的,粘得到处都是。而且干了的时候,还硬邦邦的。”
“你说的那是粽子。驱鬼的话,得用生的糯米。”
“你身上怎么还随时带着糯米啊。”
“不告诉你。”每次遇到重要的问题,这神经病就会拿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来搪塞,百试不爽。他停下脚步,眨巴眨巴眼睛,说:“告诉你吧,我时常走夜路,所以总揣着糯米,以防万一。”他扔进口里一把,嚼得嘎巴嘎巴响。
我用手指捅捅他,示意别停下脚步。“咱们接下来去哪?”
“先去大路,找我的自行车。”他抬起手臂,摆弄腕子上的手表,说:“得花17分26秒。再骑上车,去贾不灵,需要24分33秒,郭医生听到有人来,会在8秒出门问我去了哪里。我会用7分51秒的时间来解释给他听。然后你和郭医生会有一个5分42秒的简短的自我介绍和病情的大致了解。接下来——”
“停!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希望你不要说了。”
“你嫌弃我?”他停止咀嚼,把咬碎的糯米咽进肚子里。
“没有没有。”我解释道:“我没有任何嫌弃你反感你的意思。”
“那是怎么了?”
“我不习惯。”
“哦?不习惯我吃糯米?”他将手里攥的糯米放回兜里。
“我的意思是说还没发生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你把每一步发生了什么,又会耽搁多久,全部说的这么详细,对你来说,可能是计划缜密,可对我而言,连点新鲜感都没有了。尤其是——”我看了看他,怕他听了我的反驳会受不了,还好,神经病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变化,我继续说:“——尤其是,你把时间都掐的这么准,我不是很习惯。我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的人,我还是喜欢较为随性的做自己的事情。我说这些,希望你能懂。”我尽量把话说委婉。
神经病耐心的听我讲完,说:“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我点点头,没去继续说服他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和思考的方式,免得再起争执,引发尴尬。
“啊,我借给你的手电筒呢?”
“在兜里。”我伸手去掏,掏出来的却是一个裹满了泥巴的又被压扁了的手电筒,我拍了几下,连亮都不亮。拧开盖,从内膛里控出不少的水。我甩了几下,又在衣服上把被水浸泡过的大号干电池擦了擦。还是不行。灯罩卸下来,也灌进去了不少的水,玻璃壁上还有薄薄的一层泥。我连忙用手指刮。
神经病一把夺过去,重新组装好,还是不亮。它变成了瞎子,只有大大的眼珠,却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甚至都不能称作为装饰。
我刚想道歉,神经病突然把手电筒抢过去,揽进怀里,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说的难听点,他嘴里嘟嘟囔囔念叨些听不懂的词,听起来,像哭丧。
我愣在一旁,手搭在神经病的肩膀上,感受他哭泣时候的剧烈抽噎,他的肩膀时不时的耸一下,应该是很难过。我懂,不,我猜,那是他的依赖。失去了它,就是失去了亲人。所以,他有足够伤心的理由。
我没有说话,只等他完全释放心里的悲痛。因为,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并不是一句两句安慰就可以的。让他发泄一场,好过闷在心里。
哭了好一阵子,他结束了,比开始哭显得还要仓促突兀。好比一台机器,打开就响,关上就停。
“走吧。”他站起来。
“你、你没事了?”
“我怎么了?”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好问:“接下来,干嘛?”
“去大路啊。”神经病说的一点也不在乎。根本不把之前的不痛快当回事。就跟没发生一样。
“手电筒——”
“手电筒怎么了?郭医生会治。”他说的是“治疗”的“治”,而不是“维修”的修。真搞不懂刚才他的悲伤是从何而来,又为何消散得如此之快。
我揣着满满的疑惑跟在神经病的后头,他的步伐坚定,丝毫不见慌乱。
我们来到大路,神经病的自行车倚靠在树上,他走上前,扶起来,突然又极神秘的对我说:“你猜,我要给你看什么?”
这一问,我彻底蒙了。搞不懂他又要干什么。
神经病把手表给我看,他按了一个键,亮起了绿幽幽的荧光。原来这是款夜光表,屏幕定格的时间是:17′26〃03,正是他之前说好找到自行车的时间!
“你……”
“我说的没错吧?接下来的时间会是24分33秒。”他语气坚定。“上车。”
我有些忐忑,他是攻于算计,自己故意导演出这么个时间,还是真的会预测?除了这个,他还会怎么着?
“快点呀。”
我爬上自行车后座,不管他怎么说,但愿待会真的如他所说,到达目的地。
神经病的车速一般,好一阵子后,前方出现了大片的灯光。黄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