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男人突然问。
“啊?”我正走神,也没听清他的问题。
男人果真以为我叫“啊”,他说:“啊,你冷不冷?”
“啊,你那有没有药?”
“啊,你认识郭医生吗?”
我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对一个神经布者,我能说什么?
“你还记得去哪吗?”我反问。
“嗯。”他说:“记得啊。”
“哪儿?”
“不告诉你。”
这下子我真不确定他是知道故意不说,还是处于混乱状态,这样的话,他的确可以称作是一个绝顶聪明的神经病。
“我叫贾不灵,我找郭医生。”很快,他就编出了一条顺口溜,驴拉磨那样重复絮叨着,却无从考证真假。他一会说“贾不灵”是地名,一会说是人名。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坡路也越来越缓,两侧也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且些比起来柔顺许多的暗影,唰啦唰啦的,分不清是地里一直没刨的庄稼秸秆还是栽种的树苗。总之,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神经病的家伙,把我从一片绝望中拯救了出来。照这么说的话,我倒是应该谢谢他才是。
我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也许这个男人是正常的。他为了唬我,才编造他是神经病,目的更多是为了自我保护。
他的目的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他屡次的答非所问和装作糊涂都将我蒙住了。潜意识里,我已经视他为神经病了,而且开始有意的与他无论是文字交谈还是肢体交流上,都尽可能的回避他。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顿时和这平坦宽阔的大道一样,没有一丝恼人的颠簸起伏,可以肆意驰骋,洒脱不羁。
男人骑得有些吃力,他使劲蹬车蹬子,身体也跟着左右摇摆。几公里后,也开始哼哧哼哧的喘起了粗气。
“还得多久?”我问。
“十五分钟前就应该到了。啊——”他这是喊我,他说:“啊,贾不灵不见了。”
“肯定是你骑车带着我,速度明显就慢了。平时不都是你一个人回家嘛。”
“不,我经常会带着他们,他们也像你一样,在路边待着。”
这话听着又让我不自在了。“他们”是谁?我不愿想多了来让自己再次陷入不安的恐惧之中,只把可能也坐过这个自行车后座的“他们”当做是这个男人的“普通”同事——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几率不大,但我这样必须说服自己。
“他们每晚都会在路边等我,可是今晚除外,也许因为你抢了他们的位置。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名字,只喊他们1,2,3,4,6,7,9。”
到底有几个人?每个数字都是他们当中的一个编号吗?为什么没有“5”和“8”呢?
我不想和他纠结这个话题,于是,我问:“你怎么确定那个‘贾不灵’不见了?”
我害怕他会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就是贾不灵呀,难道你看不见?”他如果再这么回答,哪怕是跟这个意思有丁点的相近的话,我立马跳下车子走人。
他的回答是:“每次都是上坡用7分17秒,下坡用51秒,拐进这段平路走4分零3秒的时候,就到了。今天上坡7分17秒,遇见你,浪费了4分29秒,下坡一共还是51秒,可是在这段路上已经走了19分53秒了。”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细致的计算方式?骑过车或者说但凡有点尝试的人都会知道,行驶的速度跟很多因素有关,有可能刮起的一阵风,哪怕是被一粒不起眼的石子硌一下,又可能在路上多看了哪个漂亮姑娘两眼,都会造成影响。他如此精确的控制时间,如果不是撒谎,那是怎么做到的呢?这又是什么人?是完美而又挑剔的chù_nǚ座?是永远三点一线扎进书堆里的学霸?还是日复一日写着码的程序员?不,只能是chù_nǚ座的学霸程序员。但是,像吗?
肯定不像。
“而且——”男人停顿了一下,顺便捏住车闸,车子也停下,微微偏着,他用右腿撑地,屁股仍是停留在车座子上。“——而且,这棵带着瘤和疤的榆树,咱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了。”
我从车子后座下来,四下里张望,勉强分辨出树梢部分的轮廓,枝干不算繁茂,却错综复杂。看不清树种,它有可能是常见的杨树,槐树,松树,桦树,梧桐树,苹果树,梨树,柿子树,怎么会一口咬定是榆树呢?
男人知道我不信,他掏出揣在裤兜的手电筒,打开,光线直直的照着路旁的榆树离地两米左右的一个脑袋大小的树瘤上,挨着树瘤的右下方,有一个碗口粗细的疤痕,紧贴树干,断口齐整,应该是朝路中间伸出的一个分叉,不知碍着什么人的事,被锯断了。
有瘤和疤不可怕,只不过是样子丑点。说中是榆树也没什么,兴许就是他天天经过,熟悉这一带有哪些树种。可怕的是,黑暗里,他用手电筒的光,一下子就射中了他说的瘤和疤的部位,准确而又迅速。要知道,手电筒的光圈不过才足球那么大,这个难度可不小。别说黑暗里,就是能看见的情况下,也得慢慢比量着才可以。还记得吗?这个男人遇见我的时候,也是一下子就用手电筒找准了我的位置,而且,摸黑骑车,完全不用灯光!
这样的人,你见过吗?
男人无声的笑了笑——我才发觉,这比阴笑还要可怖。苍白余光里,他的嘴角上撇,牵动着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他说:“我知道了。这是鬼打墙。有点意思。”他的笑没有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