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匡长长吁出一口气,又恢复了那个万事在胸,字字珠玑的儒雅谋士模样,负手而立,坦然微笑。
兜兜转转,证实了这个玩无间道的高手,可是王妩却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她还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赵云送走张燕,从门口走进来,见陈匡一身潇洒,而王妩却是一脸纠结,刚向王妩投了个询问的眼神,王妩便拧着眉头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心中的猜测一旦被证实,赵云心里“咯噔”一下,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不愿相信。这一年多来,陈匡于他,亦师亦友,沙盘论兵,指点江山,何等和睦,何等亲近!
腰间的佩剑徐徐出鞘,右手握得死紧,几乎要将那剑柄生生握断,利刃的寒芒将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映得森冷而刺眼,映出陈匡云淡风轻的容颜。
“且慢。”
听到背后利剑出鞘的声音,陈匡甚至阖上了双眼,却不防王妩突然出声,出乎意料之下,不由微微一愣:“阿妩还有何赐教?”
“敢问先生,家父可有望称雄于天下,南面而称王?”王妩问得认真,语不惊人势不休。
陈匡大吃一惊,脸色急变,目光急急向赵云一瞥:“怎可如此胡言!”
虽天下大乱,汉室却仍为正统。这也是为何即使群雄并立,手掌地方生杀大权,却始终没有一人敢称王称帝,因为任何一人只要在这时候表露出这个念头,无疑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被套上反贼祸乱的名目。
王妩却轻描淡写地扯扯嘴角:“先生方才也说了,父亲刚猛有余,独缺谋虑,若非先生之助,连袁绍都难攻克,又何谈统御天下?而以父亲宁可战死疆场,也不屈身于人的刚烈性子,他日……”
她上前几步,在赵云手背上轻轻一推,呛的一声,归剑入鞘,说出口的话却是片刻不停,字字清晰,亦如金石之音:“先生若要走,我不拦你,今日之事,以前之事,父亲都不会知晓,也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只望他日疆场相见,先生手下留情。”
陈匡勃然大怒,愤而拍案:“匡背弃袁绍,只为家仇!你竟以为匡是苟且性命,只知名利而背信弃义,择主另事的势利小人么?”
赵云目光一凛,侧身将王妩挡在身后。王妩却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示意无妨。
陈匡见王妩容色淡然无波,心中的不甘之意顿时为之一结,不由一怔。突然间,他反应过来,盯着王妩的目光多了一份不可置信,手指在竹简上敲了敲:“事已至此,我若不走,你还敢瞒着主公?任由主公用我的计谋行事?”
王妩轻笑一声,也伸了手指在竹简上轻敲:“事已至此,先生都敢献计,我又为何不敢用?”
陈匡一愣,旋即朗声大笑:“有理有理!从今以后,匡每出一计,势必要先考虑为今日之事避嫌,可胜不可败,可进不可退。相比之下,用不用匡的计谋,却全在你心中决断!”
陈匡一开始说的是公孙瓒用他的计谋,而王妩接的话却是自己敢用。陈匡心绪起伏极大,一时没听出来王妩说辞中的小小花样,再接话时,反倒是顺着王妩的口吻,也没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
笑声落定,陈匡又向赵云看了一眼,脸上再次浮现出一年以来王妩无比熟悉的那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神色。只不过之前,是劝她将那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马镫收好,而这次,却变成了:“此番高义,匡铭记于心。只是方才之言,阿妩还要切记,以后不可再向任何人提起,任谁都不可。”
“先生多虑了。”知道他说的是公孙瓒南面称王之事,顾忌的是赵云,王妩连赵云的神色也没去看,微微一笑,直接轻飘飘的一句。
而赵云也仿佛全不记得王妩方才的话,仿佛全没听出来陈匡言中的顾虑,同样轻飘飘地接了一句,直接将话头岔过:“天色已暗,再不去城北,可要迟了。”
王妩无需顾忌赵云会拿着她的话头对公孙瓒不利,无需解释,无需关照。赵云也根本不会去想王妩是否会对他有所顾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一向认为,两人相处,坦然和信任最重要。没有误会,不用解释,温馨得不得了。
ps.历史上,公孙瓒听信了童谣“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弃临易城而最后驻守在易京,是以才被袁绍困杀*。
古人相信童谣是天意,但……大家懂的!
陈匡此人,原型就是这个原本传了童谣的细作~被阿妩的小翅膀扇了那么一小下——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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