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安透过相处多年的老师,懂了沉棋这‘清白’二字。
他的清白,不止是品行端正和廉洁,还包含了对事情真相的了解,没被糊弄,明明白白,就算死,也是个明白鬼。
他们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同样,也希望他自己不曾被辜负。
这样,他才觉得这一辈子清清白白到了岸。
这样的人,执拗,也骄傲到了极点。
他的老师齐心先生,也是这样的人。
如果老师从别处知道了他的身份,而他却是个缩头缩尾胆小怕事的人,老师才会更痛苦。
因为对老师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一个人生信条就是:行当行之事,做该做之人。
眼下他勉强也算做到了,所以老师心里有许许多多对他的担心,但没有失望。
到吃完晚饭离开,计安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但对将来的安排没有多说半句。
非关信不信任,他若这点城府都没有,如何活到现在。
沉棋识趣的在堂屋前就止了步,给师生俩一点说话的空档。
穿过月亮门,计安扶着老师止了步:“您送到这里就好。”
齐心看着这个千好万好,唯独身份称不得好的学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牢牢记着这句话,遇事别轻易把自己逼到极致,退一步去看,说不定前边就有生路。”
“是,学生谨记。”
“只要用得上我,随时让人来给我送消息。”
计安退后一步深深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心托起他,朝他摆了摆手。
走了几步,计安停下脚步回头,见老师仍留在原地看着他。这次见面他才发现老师瘦了许多,向来弥勒佛一样的老头儿,干巴了。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齐心再次摆摆手,目送他离开视线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背着双手回转,背看起来有些佝偻。
这条铺满荆棘的路,难走啊!
但愿,不需要人命去填。
宫中。
皇帝衣裳凌乱,靠躺在一具赤身裸休的温热身体上,神情间有些癫狂。
“真当朕不知他有何居心?可笑!太可笑!他有什么?齐心?沉棋?清欢?再把他外家算上,清欢的外家也算上,把天下所有读书人全算上,能奈我何?”
皇帝大笑:“当年阿兄正值壮年,身边还有那么多父皇留给他的得力干将,最后又怎么样?不还是死在朕手里!”
贵妃把酒盏送到他手里,伏在他肩头吐气如兰:“他会不会藏了什么后招?”ps
“他要是走武将路子,朕多少还要费点心思给他。可他偏走的文人路子,秀才造反,三年难成。就算是朕给他机会,他也掀不起什么浪头来。”
皇帝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手不老实的按着身下的人一顿蹂躏。
贵妃伏到软榻上笑眼看着,待他泄了这一时的劲才又道:“妾记得皇上曾说过,先皇是国师的弟子,他会不会是得了国师的支持?”
“你当朕没想过?”皇帝重重往身后一靠,身下的人忍着剧疼一声不敢吭。
“国师离开京城那会朕才十岁,而今朕都五十了,算算年纪,他如今已有八十出头。”皇帝仰头看向殿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自小到大,朕连他们嘴里的圣君都不曾怕过,独独忌惮国师,从不往他面前凑,他那身本事,确实常人难望其项背。”
“如今您不怕他找上门来?”
“头几年确实也担心过,所以做足了种种准备等着他,他不是没来吗?”皇帝哼笑一声:“以他对皇兄的看重,他若是活着当年一定会来查问个清楚,可他没有。太师是他的大弟子,若真知道什么也不会天天在朝中打瞌睡。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坟头草都能埋人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贵妃心下仍有些不安,再次将特制的鹿茸血酒斟满递到他手里,娇笑道:“皇上您说,太师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在打了多年瞌睡后拿了兵权在手?若是他站到计安殿下那边,不就等于他有了兵权吗?”
皇帝摇晃着红色的液体笑了:“想得倒挺远。”
贵妃低下头去,露出弧度优美的后颈:“妾有些担心。”
皇帝看她一眼,将酒一饮而尽。
丽妃那些话很是在他心底埋了根刺,让他只要想起就如梗在喉,他的老二若活着,绝不会比计安逊色!
不,一定比计安更出色!
扔了酒盏,皇帝到底是将这话听进去了,毕竟当年,太师和皇兄关系实在是好。
“吩咐下去,查查太师和计安有没有什么往来。”
“是。”
计安一回家就直接去了红梅居,和不虞说了说在老师家的事,之后两人便为了明日之事商讨到半夜。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内侍便敲开了言宅大门,将朝服送上。
“皇上有旨,今日大朝会,请殿下穿朝服上朝。”
“臣遵旨。”
言则非常懂事的送上厚厚的红封,一开口就是让人听着舒服的好听话,亲自送他离开。
时不虞从内室走出来,看着这朝服的制式,又拿起帽子看了看,语带轻嘲:“小气了点,才给你一个正四品。”
“从七品到从六品,再从从六品到正四品,升迁速度已经是常人难及了,我不嫌官小。”计安笑:“只要他敢给,一品我敢收,四品,我也敢要。”
时不虞也笑了:“也不算意外就是,他要把你打发到前线去送命,又不能让那些人听你的,不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