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月朦胧。花暗澹,影徘徊。
一家客栈楼顶,翘首向天的飞檐之上,站着一袭深蓝色道袍的巫月。迎清风,沐银光,一身孤寂亘古幽,飘若谪仙下九霄。
“月月,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谪仙肩上坐着的小人儿,望着对面灯红酒绿的风月楼稚气问道。
“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们。”巫月冷冷淡淡的回道。语调虽冷却暗含情意。
“嘻嘻。”小人儿欢快的笑了两声,抱着巫月的脖子与他一起仰望夜空。月月为了他们纯洁的小心灵不受污染,甘愿放弃进去看戏嘲笑天道的机会。这是否说明,在月月心里,他们已经胜过了他的执着。这是否预示,在不久的将来,月月也会放下对爹爹的羡慕妒忌恨。
一直望着风月楼皱着鼠脸的小银瞥了眼巫月,心中嘀咕,疯月,你丫的是真为小主子着想,还是看出里面有危险找个托词不进去。若是前者,小主子跟着你也算不亏,若是后者,你可真是阴险又可耻的小人。
暗处,宫盼儿望了眼飞檐上仿佛站在月亮里的孤寂男子,闪身进了风月楼。
此刻风月楼大厅空旷旷的,十来个fēng_liú情种都被淘汰出场,只有牡丹一人坐在棋桌旁。她抬起秋水眸子看向二楼雅间,神色淡然的对坐在窗台上的叶云兮说道,“公子,可是要与奴家对弈?”
叶云兮并未答话,只是转头看向站在另一扇窗口的花离瑾。
一袭白衣胜雪的花离瑾苦着一张俊脸从窗口跃下,轻飘飘如朵白云坐到了棋桌旁。
“姑娘,请。”一声招呼,七分无奈三分不情愿。
牡丹轻抬素手,执棋并未落子,轻声细语道,“公子,奴家这棋叫生死棋,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姑娘若不想开局,在下来开。”花离瑾执棋落子。骨子里的清高自傲在作怪,方才的无奈和不情愿都变成了愤慨,生死棋怎么了,他不是浪得虚名的胆小之辈。
牡丹淡淡一笑,轻轻落下一子。神色从容,举止大方,不像富贵妖娆的牡丹,倒像一朵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梅花。
对弈,开始。
一柱清香燃起,冉冉飘起云烟,飘渺,迷离。时间影在其中,分分秒秒在云烟中展现。
楼上雅间,花离修、赵恒、冷星宇、尤蒙都纵身下楼,站在花离瑾身后助威观战。
花明玉走到窗前,习惯性的伸胳膊揽住还坐在窗台上的叶云兮,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向下观看棋局。
半敞的窗户后,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凝视窗口相拥的两人,掀起一阵阵浪潮。莫fēng_liú分不清自己心里是妒、是怨、是酸、是悔。但恨,他很清楚,恨上天给他妖界三殿下的身份,恨王族责任剥夺他对小叶子表白的机会。
明晚一过,花明玉死在他手。表白…多么可笑!
叶云兮往花明玉怀里依了依,感受着熟悉的温暖,交叠悬空的两条小腿,惬意的向下看去。前世她玩跳棋拿手,围棋可是一窍不通,所以她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大概看了几眼,视线就被纹理微妙的榧木棋盘吸引。准确的说,是被棋盘四角上绘制的奇怪花纹吸引。
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那花纹抽象的就像变形字。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她自动翻译出文字来了。
日逐月,风追云,生死棋,笑世间。
用她上下五千年的知识解释过来就是,日复一日,时光变迁,棋如人生,笑看世情。
丫的,这个牡丹还真是风尘里的奇女子,居然有这种超脱尘世的高人心态。照此看来,她赌chū_yè也是一种嘲笑世间多情男子的特殊行为。
想至此,对牡丹多了些钦佩,原想加倍收回五千两赌资的想法变了变,临走之时拿回老本就行。
一直凝视叶云兮的莫fēng_liú注意到她多变的神色,顺着她的眼神也往棋盘四角看去。细看之下,震惊异常。生死棋!
八百年前,还是一个小妖精的他,有幸跟着妖王参加了一次各界妖王的大聚会。当时宴席上就有一个妖王拿出这幅棋盘炫耀,言明这是生死棋,源于上古开天之际诞生的一块榧木,有不可思议的操纵力量。不管是人是妖是道还是圣,只要执棋都会被生死棋操纵,生死在须臾之间。有妖王不信,愿用生死试棋,结果灰飞烟灭,神魂不剩。其后,拥有生死棋的妖王也离奇死亡,生死棋下落不明。
而今,它怎会出现在这里?
淡蓝色的眸子又往牡丹身上端详半响,她到底是谁?
随即又将视线落在叶云兮脸上,眉宇间担忧重重。小叶子,千万不要碰触那个棋盘。
清香袅袅,一尺高的香头已燃去三分之一。棋局过半,诡异莫测。
牡丹执棋落子,风淡云轻的笑看对面的花离瑾。他,已被困。
花离瑾自打执棋落子之后,思维就进入一个虚拟的场景中。两方厮杀的棋子幻化为真人真物拼斗,而他这方的每一粒棋子都是他的化身,任一棋子受伤,他都感同身受。
此刻,被对方棋子团团围住的他眼眸无神,神情萎靡,就像行将就木之人。
站在他身后的花离修几人看不到他的脸色,故而不知道他发生异常,只盯着招招布陷井,步步伏杀招,九死一生变幻莫测的棋局各自担忧。
站在二楼窗口的花明玉本该能看到花离瑾的侧脸,却因为叶云兮看棋看的无聊打起瞌睡,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挡住了他的视线,别说人就是棋局他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