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面色平静得可怕,没有百口莫辩,也没有欲言又止,只是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她,脸色发白。
她还要再说,怎样伤害她可以,但如果伤害了她的母亲。和欣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是母亲拽了拽她的袖子,说话艰涩而困难,“小欣,你别……是、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对不起苏家……”最后的尾音几乎化成了虚弱的呼吸,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恶毒的语句再咽进了肚子里。转身想要扶母亲起来,母亲却攥着她的袖子,摇着头,渐渐地,和欣感觉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大,再看母亲,已经歪在了自己的怀里!
下意识地将食指放在母亲的鼻下,那里气息全无!
和欣一瞬间犹如置身冰窖,歇斯底里地站起来,两只手拉也拉不动母亲,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对着一旁冷眼旁观的苏氏父子,连哭带叫:“叫医生!快叫医生!……求你们了,快去叫医生!”
医生立刻赶了过来,探了鼻息,摇头:“已经晚了。”
和欣不肯相信:“已经晚了?怎么会晚了呢?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就晚了?!”
医生摇头,她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翕:“情绪波动……心脏病复发……猝死……节哀顺变……”
那样残忍的词汇,向她砸过来,她真想捂住耳朵,不去听,不去听……但于事无补。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会过去了,就会看见母亲站在小区门口,笑着等她回家,笑接过去,笑着说饭好了,赶紧回来吃。再或者,医生、苏言、苏玉钧都在骗她,他们和母亲联合演了一场戏,只是为了教育她,让她珍惜当下,等她意识到这个道理的时候,他们就会告诉他这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她已经浑身瘫软下去,捂着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抽泣,也没有眼泪。
有几个护士赶来,用白单子一寸一寸将母亲的脸覆盖起来,她只是呆滞地看着,直觉和意识都化为了虚无,身边有人麻木,有人泪流满面,也有人在走廊里匆匆而过,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有看到,她什么也没有看到,母亲没有死,只是她的幻觉……直到听见身后苏言的不太平稳的脚步声,苏玉钧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苏言还在这里,他好像拿起了电话,给哪里在打电话,殡仪馆?他在给殡仪馆打电话,给那里打电话干什么?
然后就有人推着夏翠萍的担架进了走道,苏言似乎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没去看他,只是盯着裹着母亲的白布和担架,但他握住了她的手:“小欣,人死不能复生,再难过也于事无补,你不孤单,我会在这里陪你,一直都在这里。”
眼泪这才潸然落下,是她的母亲死了!是被她的老公和她的公公害死的,是被他们害死的!可现在她的母亲呢,他们要将她母亲抬走!她疯了一般扑上去,有医护人员上来拼命拉住她,苏言也在搀着她,但她一直要扑上去,她要见母亲,她要见母亲最后一面,只是哭叫,“让我陪着母亲,求求你们了,让我陪着我母亲……我母亲去世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只想解脱,只想和母亲,在一起……”
世界上最爱她的母亲,走了……马上她的父亲也要去世,都是被他的老公害死的,是被她最爱的老公害死的……她还有什么活头?她歇斯底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所有的悲恸都涌出来,她溺了水,她失了心,她觉得生无可恋,死才是解脱,所有人都在拉她,在劝她,她挣扎不开,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闹,好像只有这样,心里的悲恸才可以少一些。
最后是苏言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抱着她,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叫着她的名字:“和欣,和欣,你别这样,你只是失去了母亲,只是失去了母亲,你还有父亲,你还有柳静,还有我,还有我……”
但她已经呜呜咽咽,泣不成声,像个小鹿一般,蜷缩着,颤抖着,苏言的怀抱很暖,很安心,可已经不再属于她了,眼前的所有分崩离析,整个世界天塌地陷,外面的天气阴沉沉,仿佛是涂了一层乌漆漆的炭笔,好像要天黑,灯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的。
他搂着自己,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小欣,一切都会过去的,再苦再难,再煎熬,总有一天会过去的。什么都会过去的,母亲去世了,但以后的以后,你会遇见一个比母亲更爱你的人,你会遇见许多许多对你好,关心你的人,而现在的煎熬,只是暂时的,会过去的……”
和欣觉得自己的眼泪渐渐干涸,眼角也酸涩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低下头,帮她擦拭泪水,“不哭了。”
这声音却让她更加心酸。
她的母亲,去世了,她还没有尽到为人子女的职责,母亲,就已经离开了。
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界上。
后来她在他怀里,竟然睡过去了,这一觉终于不再做噩梦。因为他的手掌很温暖,抱着她,她有一种又回到了母亲怀抱里的错觉,就好像隔绝了所有悲伤,隔绝了所有分离,只有他抱着自己。
等她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而且并不在医院,她看了又看,才确定,这里是他的集团公寓,而她的身下,是他公寓的那张单人床。
怔愣了几秒,心情才又低落下去。
他做好了早餐,放在桌上。
果酱吐司,芝士厚片,浓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