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风微凉,吹过紫微的指尖,让九玄也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可分明却有这样的感觉,一种自己其实早就被人看透、却始终蒙在鼓里的很可笑的感觉。
叔均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场令她的心感到狰狞刺痛的片段的最后,紫微斩钉切铁地说:“如若是你想要的,我自然会帮你。帝江现在身陷东海受炼狱折磨,我会替你出面,联合不死龙族,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帝江!”
瞬时,天崩地裂,梦境再度吞噬了一切。终于终于,紫微梦境的最后一个片段,来得不早不晚,掐准了这个令人容易眩晕的大好时机,就这样血淋淋的出现。
这最后一个场景,是紫微被一只剑挺挺刺入身体。
狂风呼啸舔舐着战场上的所有血腥,直至红色渐渐枯萎,直至彼时的梦境,仿佛只剩两个人。
剧烈的痛,殷红的血,紫微翻身落下在那人脚下,眸光中眼前的剑刃上滴着自己的血,滴滴答答。模糊之间,那人蹲下身,撕开自己面上的一层面具。
九玄想,此刻叔均的表情,她永生都不会忘。不由得跟着心痛,心痛到忘记了身在何处。仍旧,仍旧分不清是紫微的疼痛,还是九玄她自己的。可这故事,不过是紫微和叔均的一场旧事,她牵连于其中,看得彻彻底底。
“为……什么?!”叔均惊怒又懊悔。双手捧着他的血而颤抖。
“我……我爱……”话未完,却没了声响。
曾有传闻说九重天一派狂士未经天帝许可,擅自来到东海滋事,少昊五世子叔均主动请命御敌。不出数回合便斩落敌方大将于马下,功不可没。可最终查明的结果是,九重天那支叛乱的队伍的大将,不过是个刚疯了不久的神将。此事引起的风波很快被压了下去了,即便多年后回想起来,不过是一个疯子惹出的一场乱子罢了;不过,是一场可笑至极的旧闻,罢了。
有时候,你想忘记一个人很容易,只要每天没事就告诉自己。忘了他。忘了他……久而久之。你就真的忘了他。
小雪哭着告诉九玄说,紫微自二百年前某一天被人抬回来,就不省人事。一睡旧事一百多年。一百多年后,才好不容易才醒来。
就在他沉睡的一百多年间,紫微最后选择遗忘,来解脱自己。
九玄胃里一阵恶心,翻江倒海。趁紫微仍旧睡着,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太子殿,准备回无双殿休息。开始还是慢慢地走,渐渐变成了奔跑,止也止不住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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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璃正在无双殿中修炼,正在要紧处。却怎么也不得突破。这天山的仙术秘法总是看似柔弱,却内含劲力无敌,尤以阵法和仙药最为厉害。可怎么学,终归不过是雪清的那点本事,若有一天稍微强一点的外敌入侵,凭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抵御不了的。可帝江大人的玄冥赤炎之术如何可能传授于自己?况且火法与羽璃自己的身体属性不符,盲目去修习的话,很容易走火入魔。
九玄曾讲过,她在东海古今阁中见过无数绝上仙法。于是羽璃像,哪怕能偷学到其中一两本,也好。
正想着,忽听殿外有响动,连忙敛了法力,藏好秘籍,收拾妥当后才开门。墨色的星幕之中,渐渐隐出一人的形貌,竟是叔均。许是因着猜到了他早晚还是会来,心里竟是一动,莫名其妙有些欣喜。
羽璃知道他来意,仍旧故意试着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九玄呢。”叔均不看她,边继续向前靠近,边四处打量着。
果然如此。羽璃心里苦笑,面上却一脸无辜好奇:“帝女她还没回来,不知天帝大人可有要事?”
“没事了。我去找她。”叔均转头就走。
羽璃皱眉,眼看人就要重新隐没在夜色中再抓不住,突然大声叫住他:“你对她,定是要这样不依不挠?”
叔均驻足,却不回头,声音阴冷:“真是奇怪,本君与她之间,为何总是要这么多人质问。”话音落,便再不犹豫地大步离开。
羽璃还要说什么,那人却已不见了踪影,只好作罢。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失落。转身慢慢踱回房间,随手翻看着手中的秘法,脑中灵光一闪,渐渐心里打定了主意。
叔均自无双殿离开,顺小路直奔太子寝殿而去。前脚叔均刚走远,后脚无双殿殿门前的大路之上,一个白花花的女子由远及近,到殿门口时忽然停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稳了稳气息,擦了汗准备进去,胸中猛然一阵翻腾,哇地就吐了出来。
一只手帕自眼前出现,抬头,见来人是羽璃,九玄松了一口气:“羽璃,我……”
“先别说话,进屋喝杯茶再说。”羽璃目光向远处淡淡一扫,确定了只有九玄一人,心中竟是一阵轻松。
夜里,九玄又睡不着了。
身入紫微梦境之中,就像自己也做了一场梦。她寄宿在紫微体内,经历着他记忆深处的种种过往,回味着此刻唇上似乎依旧未退却的温柔,花梨木的香气,好看的眉眼好看的笑……那人叫着自己赖赖的语调,亦是这样熟悉。
瞬间,一个好看的男孩子说“原来叫莫赖赖”、“等雨停了,我就送你回家”的样子就浮现在脑海之中。腕上的女娲石闪耀着光芒,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九玄头痛欲裂。闭上眼,脑海中不断闪现她并没见过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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