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顾老爷收拾妥当准备往寿安堂来了,这边顾成卉的两个新丫鬟也都已经到岗了。换上了府中下人制式的浅青色衣裙,两个小姑娘看着也是清清爽爽,似模似样的,许妈妈虽然一肚子的疑问没有回答,还是笑着道:“还要请姑娘给她们两个赐名呢。”
顾成卉突然起了恶趣味,说:“不如一个叫伊丽莎白,一个叫玛丽莲怎么样?”
别提那俩小丫头了,许妈妈和忍冬半夏都有点儿傻,许妈妈无奈地说:“也不知姑娘哪来的这么多怪念头。这家下人起名也是有讲究,不好随便起的……要不是诗词曲赋,要不是托名表志,也有根据以前旧名改的,或者以主子心爱物件命名的……但总归都是两个字。您这也……”这也太天马行空了!虽然许妈妈没说出口,但顾成卉在每个人脸上都看到了一样的表情。
她不由笑道:“好啦,我就是说着玩儿的。那么就还是随着老规矩,以药为名儿。人牙子带进来的这个叫细辛,家里出来的这个叫橘白吧!”
细辛和橘白忙躬身行礼道了谢。因为细辛是府外来的,便让管事妈妈给领了下去教规矩。
这时门外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响起来:“告姑娘,老夫人那边差来了人,来接姑娘过去正屋,说是老爷来了要见您呢。”
顾成卉稍稍愕然了一下。大家匆忙地给顾成卉检查了一下衣装和发髻,等准备停当了,就在临出门之前,顾成卉忽然招手叫了橘白过来:“今日是你上工的第一天,想必有话跟家里说。只是也不好让你走的时间长了,就去见见当值的吧!我对父亲是一片孝心,想来你也是一样的。”她轻轻咬住了孝心二字,橘白眼珠子一转,就笑着道了谢去了。
许妈妈听了,恍然明白了一点顾五小姐选人的用意,心里不禁稍稍有些感慨:要不是这些年这么坎坷,恐怕也不会事事都考虑得这么周全……她看了看忍冬和半夏,只见她俩面上一点异色也无,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
顾成卉在堂上坐了半响,心下不禁有些奇怪。虽然听府里传闻,说是顾老爷怜惜自己才把自己送进寿安堂的,可见面行礼之时顾老爷却连丝儿笑容也没有冲她露。在老夫人下首坐了也有半刻钟了,顾老爷就像全不认识她似的,正和老夫人说着时事。
“……前日进京述职的山东署理巡抚温海青,这次还带了家眷来看望岳家。他去拜访师座、同年的时候,几个子女溜了出去逛街,结果不知怎么,竟和一些躲冬的流民争执了起来……据说他有一个女儿的袖子被扯下好大一块!如今那几个流民都下了牢了,他联同了几位要好的大人上了折子,把京城巡防司领军和顺天府府尹都给参了一本,如今为了这个控制流民入京的事,朝堂上分成了两派,成日争论不休呢。”
老夫人问了几句朝堂上的态度,又说道:“不要紧的,这又不算大事,想来顶多半月也就解决了。就是那个姑娘家,怪可怜见的,遇到这样一场飞来横祸。”
顾老爷立刻就有点不赞同,“她一个女儿家,不在闺阁里呆着非要跑到外面街上去,出了这种事本就怨不得人。如今为了这个不守规矩的小姐,还要闹得将贫苦百姓赶走……可见,家中不仅要有贤妻,女儿守不守‘女则’‘女诫’也是很重要的。”说着他好像意有所指似地扫了一眼顾成卉。虽然是他开的口,才让顾五得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然而顾老爷对于她的那番言论,仍是很不以为然的。
顾成卉立刻在心里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这都是什么强盗逻辑?人家扯了姑娘的袖子,他怪姑娘不该在街上走!qiáng_jiān犯是不是还要怪女人穿得少?她来到古代后一旦遇到憋气的事,就要在心里骂娘,于是顾五小姐表面上依然端庄稳重地坐着,在心里把“狗屁女诫”“规矩你奶奶个腿儿”什么的骂了一通,骂得越爽快,脸上的微笑也就越真诚。
老夫人忽然想起了先皇后来,就没有附和顾老爷,只低头喝了一口茶。
顾老爷又朝嫡母笑道:“……上次您跟我说了那番话,我回去就训了立春一顿。她也是不容易,一个家都要她照管着,难免有不到的地方。这不,这两天还跟我说总闹头疼呢……”
老夫人嘴角一扯,掠过一丝不以为然。但毕竟嫡母与庶子之间是隔了一层的,她也就应付几句不提这事了。过不了一会,顾老爷见老夫人兴致缺缺,也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教训顾成卉:“你这不堪造就的顽劣性子,如今能得老夫人时时教诲,真算是你的造化了。你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到时可别怪我下狠手亲自教你!”
听了这样一通教训,顾成卉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微笑着刺了一句:“女儿不敢,只要是长辈的教导,女儿一定谨记心间。”顾老爷刚想点头,又觉得这个话听起来不怎么舒服,又说不出什么不是,一甩袖子就走了。若是一般小姑娘家,十天半月才见一回自己的父亲,还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训了一顿,眼眶肯定是要红的。
而顾成卉对这个人根本没有半点感情,更谈不上难过了,只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句,转过身正好撞上了老夫人探究的目光。
老夫人看着她问道:“你父亲这样说你,你可生气?可委屈?”
顾成卉摇摇头:“孙女儿不生气也不委屈。我自知我那日做错了,本来就不该与三哥哥高声大气地争执,惹得家中不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