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小娘子是常笑书的家人?模样怪水灵的,不知道是不是跟姓常的是一路货。”一旁看热闹的长舌妇又开始嚼舌根了。
“我是常笑书的家人!”
冯润正欲开口,有另一个洪亮动听的声音在人群之外响起来。人群瞬间一分为二,自动分出条道来,让那人走进来。
常翩翩扶着窈娘大步走进来,双眼通红,像是痛哭过一场。众目睽睽之下,她知道这些人都视她为叛国贼的妹妹,她绝不能让他们把常家人看扁了。
“我就是,你们抬上来吧!”她大方地一挥手,“妙莲,你也到我身边来。”冯润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的另一侧,左手紧握着她的右手,身后那些怀疑讥讽的目光如有芒刺在背,但是好在是三个人,这条路也不算难走。
常翩翩回房拿出一定的赏钱给每个出力的士兵,并大方地送走他们。做完这一切工序后,她再合上门,双脚明显有些发软了,险些要跪坐在地上。
颤抖着双手,走到白布前,犹豫了再三,她掀开那块碍眼的白布,露出常笑书泛青的脸。那熟悉的眉眼,刚毅的棱角,是她哥哥常笑书的没错。特别是那双乌黑浓密的眉毛,平时它总是皱的,没有一刻是舒展开的。现在,它再也不会皱起来了。
悲从中来,常翩翩扑在失去体温的常笑书怀里,哀声痛哭。她的眼泪是她全部的爱意,她要将它们悉数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冯润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她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她的喉咙也是苦的。
窈娘的神色却比冯润要冷静的多,仿佛在那儿躺着的只是一具与她毫无关联的人的尸体,其中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冯润能理解,或许她所有的爱已随常笑书一起死去了。
既然爱已入土,就让恨来唤醒她吧……
冯润迈到窈娘身侧,问道:“窈娘,你还记得当时是谁挟持了你吗?”
半晌,窈娘的眼睛才勉强浮起一丝生机,轻轻吐出一个名字:“玉菟。”
“窈娘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杀了她。”冯润一字一顿道。
窈娘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事已至此,我什么也不想追究了。”
一步一步走到常笑书身边。不,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她的身影如此纤细,如刚盛开的丁香花,摇椅晃,颤颤巍巍。短短几日,她瘦得如变了个人。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笑书最后说几句话。”
“窈娘,我不放心你。”常翩翩坚持不出去,冯润也附和地点点头。窈娘刚失去心爱的丈夫,身心脆弱,怎能放心她独处。
窈娘轻抚常笑书冰冷的脸,俯下身凝视着他,道:“今夜,是他在世上与我相处的最后一夜了。我不想其他人打扰我们。”
眼神是热的,像两团烈火在燃烧;声音却是冷的,如冬天的寒风能将靠近的人冻成冰块。
两人无奈地关门出去了,后来仍是不放心,干脆坐在窈娘的门前坐了一夜。冯润侧眸瞧了瞧常翩翩,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她这么安静。她不像是她,像是一个新的灵魂坐了常翩翩的身体里,就像林荷衣坐了冯润的身体里。